“少爷,大人找您。”
保姆塔玛拉夫人站在花园里搭建的白色庭院外,身着黑色及地长裙,双手交叠在腹前,面色柔和。
一双宛若蓝宝石闪闪发光的眼,不长不短鼻挺的鼻梁,宽阔饱满的额头,都暗示着这位五十几岁的夫人年轻时,必然是一位风华绝代的美人。
“少爷?”
靠在白色摇椅、双腿上盖着蓝色毛毯的阮世礼一动不动。
海风带着凉意吹散夏日午后的闷热,整个花园里色彩亮丽得鲜明,被随意摊开在石板圆桌上的书,在微风的侵扰下微微颤动着。
塔玛拉夫人轻轻地迈上台阶,在看到少爷紧闭着的双眼和微微拢在一起的眉头后,身侧的左手不自觉地紧握。
她伸出满是皱纹的右手想将阮世礼额前过长的黑发撩开,还没触到少年的发时,那双黑色的眼睛就忽地睁开了。
“夫人?”
刚睡醒的少年声音沙哑,眼里满是朦胧的雾气。
塔玛拉夫人赶忙缩回自己的手,小步后退,黑皮鞋的细跟插入石板间的缝隙,立刻向后倒去。
一双滚烫的手用力地攥住了她的胳膊,将她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送回了胸口。
“谢谢——”
塔玛拉夫人正想道谢,就被阮世礼气促的咳嗽声打断了。
少年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击碎了花园里童话世界般的美好。
一下,一下,仿佛永远不会停止。
赶忙将半跪在地上,完全靠撑着圆桌才未倒下的阮世礼扶上躺椅,塔玛拉夫人的眼里不自觉地蒙上雾气。
这孩子本来身体就不好,好不容易健康养大了,大人和夫人非要把他送到北方那什劳子的学校!
这四年每回回来都只见瘦,现在还弄出一身伤!
真是罪过啊!
“世礼——”
如同钢铁般坚毅沉重的声音自远处传来,左手握着黑色手杖的阮昆丁向他们走来。
身姿挺拔,五十六岁的年纪不见一点老态。
世间或许没有什么能打到,这位总是在议会上如神谕般不容反对的财政大臣。
在经济飞速发展的A国,阮昆丁就犹如国民的神,朝报与晚报上一但出现和他有关的内容,都会被立刻一抢而空。
达玛拉夫人将倒好的茶递给阮世礼,自觉地退下了。
“身体怎么样了?”
偌大的花园里只剩下父子二人,阮昆丁脸上的峻崛消失得一干二净,变得柔和。
“没什么事了。”
暖茶入喉,压下翻涌而上的甜腥味。
“胡说!”阮昆丁的声音瞬间拔高,“我是忙但没瞎!”
故作严肃的表情挡不住上扬的眉梢和眼角,阮昆丁整张脸上都透着满意。
刚刚儿子去拉保姆的场景他都看见了,能礼待下人,即使自己遭受困难也能第一反应去帮助对自己有恩的人。
作为阮家的继承人算是合格了。
那些所谓的政治能力和各方面的素养倒是其次的,在阮昆丁看来这些都是容易学的东西,重要的是做人的品性。
“在家里多休息几天再回去,学业上我也不多说你什么,但下下个月的补考必须通过。”
语气不容反驳。
“父亲,我想早点回去,课业本都在学校里,在家里也不方便学习。”
一听儿子要回去学习,阮昆丁可算是高兴坏了,“好好好!需要再给你找几个老师吗?那个男孩怎么样?我记得好像是叫简纾。”
“都挺好的,不用再麻烦别人了。”
阮昆丁一听更开心了,大掌拍在腿上,声音清脆响亮。
“对了,晚上卡洛伯爵会来看你,他说上次你给他出的那个难题,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解决方法,但要借用你那两千个士兵一用。”
“没问题。”
*
“你想做什么。”
简纾冷冷地看着倚在门边的光头老生。
“老子没想做什么,这是不就是事实吗?”
他的额头因为眼睛夸张地睁大而显出几道深深的皱纹,凸起白色皱痕像是扭曲的长虫。
“贵公子的滋味怎么样?整个索尔不知道有多少人想,上,他呢,但谁敢呢?还不是仗着他那狗屁老爹?老子看阮昆丁也好不了多久咯,保守党那群老头子的思想早就跟不上时代了,呵——啊!还是说,那没脑的笨蛋是上面那个?”
“或者,你才是下面那个?”说着,光头老生嘴角上扬,“你长得也不错嘛,还养长头发?女人吗?”
“啧,不管怎么样,你都赚大了,兄弟。”
“没想到贵公子最终跟下等的贱民滚到一起去了,早知这样,他还不如跟老子呢?就冲着那张脸,老子也不介意在下面,美人嘛,总是有点特权的。”
简纾现在只想跟阮世礼道歉。
这到底不是他生活的那个年代,阶级之间的差距依然像是一道鸿沟,不如说正是阮世礼上台,废除了很多贵族制度后,社会差距才得到了缓解。
“滚。”
简纾冷冷道,不愿多说一个字。
“呦,脾气还挺大?”
光头老生挑眉。
“老子毕竟也不是心胸狭窄的人,”光头老生的视线不知何时起像蛇一般缠在简纾的身上,饥饿,贪婪,“你要是真愿意跟我,我也不会亏待你,我爹好歹是正统的皇室血脉,比阮昆丁也不差什么。”
简纾四周的气压降得更低,脸上的恶心厌恶再也忍不住。
不过,现在,他倒是有点头绪了。
光头,父亲还是皇族,与阮世礼同时代的,确乎有这么一个人。
但,简纾只在一本小册子中读到过关于这个人的零星记载。
“鲁异尼三世,伯爵鲁异尼二世之子,曾就读于索尔公学。与黑囸党勾结,泄露军情,大战爆发后逃至东方。(大战)结束后,被捕。于索尔14年在国际法庭上接受审判,监|禁四十年。”
“哈哈。”
眼前嚣张跋扈,面容可憎的鲁异尼忽然变得无比可笑。
无知的年轻人啊,你口中的“笨蛋”即使百年之后也依然受人敬仰,而你不过历史中的一粒尘埃。
还是遭人唾弃的尘埃。
“你TM 笑什么?”
鲁异尼被简纾脸上刺眼的笑容彻底激怒,几个大步上前,攥住他的领子,将人从床里领起来。
“一点二十了哦。”
简纾脸上的笑容愈发明媚。
一点半,索尔公学下午的第一堂课准时开始。
“碰——”
巨响后,B201室恢复了平静。
简纾爬到床边,弯腰牵起散落在地上的试卷,小心地将它们一张张叠好。
原本只有刺眼分数的空白试卷上,此时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漂亮的小字。
*
无论如何,这位“不速之客”就像一枚刺钉在简纾的心里,他和鲍里斯先生详细地解释了那天晚上的事,最终收获的也不过,一个安慰的笑容。
无助感和恐慌像是鬼魂萦绕着他。
简纾甚至梦到阮世礼因为被判同性恋而自杀的场面。
“阮世礼!”
他惊叫着从床上醒来,一身冷汗。
正在坐书桌前翻书的阮世礼被简纾这忽然一喊,吓得不轻。
在看清简纾的脸时,他脸上的表情更扭曲了。
打开灯,只见简纾的左脸肿得吓人,嘴角青紫交加,那张无论何时看起来都带笑的脸此时面目全非。
“谁打你了?”
“你回来了啊。”简纾忍住脸上的疼,努力挤出一个可能不太好看的微笑。
“谁打你了。”
阮世礼依然重复着这句话,虽是关心的话语,但目光冰冷。
显然,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并不是关心。
简纾心里一涩,他真的生气了,“那天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你的,我知道自己就是个小孩,没有权力去说你什么,但,我只是想为你好……”
道歉的声音越来越低,简纾苦涩地笑了。
他还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审判他,他依然没有懂他。
“我只想为自己而活。”
他有这样的思想时是几岁呢?
七岁?十岁?
简纾想不起来。
至少,从他入索尔公学起,“自己”早已经是废纸篓里的碎片,再怎么拼也不可能复原了。
“我真的很抱歉,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
简纾深深地低着头,不敢看阮世礼。
“呼——”
阮世礼深呼一口气。
“我没生气,你先告诉我谁打你了。”
“你生气了。”
简纾语气坚定。
“我没有。”
“你有——”
“好的,我有。你要是再不告诉我,我会更生气。”
简纾被阮世礼这无赖的话惊到了,他猛地抬头看向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长眉舒展,额前的碎发落在眼前,眼角微扬。
“鲁——”
简纾的话还没说完,门口便传来巨响,将整个房间震得抖动。
“咚——”
“咚——”
“咚——咚——咚——”
“检查机构!请开门!!!不要无谓反抗!”
“孩子们可能还在休息,不能等会儿吗?我发誓他们绝对不是同性恋。”鲍里斯先生焦急的声音响起。
“不行。”
简纾心一凉,完蛋了——他急忙下床,跌跌撞撞地就想去堵门。
然而,阮世礼已经先他一步打开了门,一脸困惑。
“阮世礼先生吗?您涉嫌违反公民法第六条,具有同性恋倾向,请跟我们走一趟。”
穿着深绿色制服的检查人员冷冷道。
可能要换个封面,宝子们不要迷路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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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检查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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