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舒臾再醒来时,医官已经走了。
颜展不喜仆从围在身边,是以寝室内,唯他们二人而已。
“你醒了。”颜展一直守在榻前,见沈舒衣醒了,说话间都带着喜气。
“守伊今早跟我说你昨日呕吐……”颜展将人扶起,本想让他靠着自己,但因为沈舒衣依旧固执地拥开他,颜展只能作罢,给人身后放上软被,让他倚着床榻坐着。
颜展想,沈舒衣估计是还未清醒,冷淡些也正常。他倒是十分喜悦,这毕竟是件好事。
“刚刚医官来看,说你果然……”颜展还未说完。
“有孕了。”沈舒衣快他一步,将事情说出口。
“你早察觉到了吧,”颜展说:“怎么不告诉我。你看我们昨晚……还有刚才,我不该说那些话惹你生气的。”
“舒衣。”沈舒衣一言不发地听着,颜展似乎想跟他说许多话,他其实不太能适应这种被关怀的时候,太反常,太稀有。
颜展又拉住他的手,而自己则顺着坐到了沈舒衣眼前,少年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沈舒衣,刺的他不敢与之对视。
“舒衣,你放心。孩子没事。”颜展以为他在担心孩子,连忙跟沈舒衣说:“医官说只要好生养着,会平安出生的。”
“殿下。”沈舒衣难得要开口说点什么,可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疏离的,寡淡的,他神色倦倦,并没有保住孩子的喜悦:“孩子没事就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颜展。”沈舒衣说:“你说的对。”
颜展一时没反应过来沈舒衣的意思,脑子里转了几圈,才意识到沈舒衣还念着刚才两人未说完的话。
“我早就教不了你什么了,也早就不是你的太傅。我们这样不伦不类地过着,说实话,在此之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受伤害的那个人。可如今,颜展,我惊觉不是这样的。”
“是我误了你。”沈舒衣说的情真意切,颜展则目瞪口呆地听着,他不知道该回什么,或许应该继续听下去罢。
而沈舒衣也没打算让颜展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心中有很多话想对他说,但能说出口的,少之又少。
“我几乎算是你的长辈,还是个男人。自然,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你对我无意。” 沈舒衣说:“早在五年前,在你提出我们成亲这个荒唐事时,我就应该回绝你的。可我太自私,只想着顺着你,好让你去救舒臾。”
“我从前总认为是自己在苦苦熬着,可现在回过头想想,愿打愿挨的买卖,又有什么可委屈的呢。倒是你,颜展,你还这么年轻,就因为一个突发奇想——跟我成婚,便守着一个你不喜欢的人这么过了五年。”
“你还年轻不懂事,可我不该这样由着你胡闹。”沈舒衣说着,突然觉得眼皮很沉重,他顿了一下,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继续说下去:“颜展,究根到底是我对不起你,耽误了你五年,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
“现在你纳了舞姬……”
怎么又是那个蛮子,颜展心口好像被一座巨石压住一般,觉得难以喘息。他听着沈舒衣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听这人自顾自说着自以为很了解他的猜测,他很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又觉得语言是那样无力。
“怎么还提那个舞姬!”颜展打断道:“我不喜欢他,是母妃塞给我的!”
沈舒衣闻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就算没有那个舞姬,你也会有其他喜欢的人。”
“颜展,一辈子太长,而你又这么年轻。”沈舒衣说:“我们现在意识到了错误,弥补还来得及。”
“你不能再跟我这样稀里糊涂地混下去了。这样过着,对你不好,对我……也不好。”
颜展忍不住说:“你说你不想再跟我混下去,那守伊呢,你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呢?”
“沈舒衣,你不能这样……”颜展说:“我根本不喜欢那个蛮子,将来也不会喜欢任何人,我向你保证,沈舒衣,我可以对你发誓。”
看到沈舒衣终于抬起眼,略带疑惑地望着他时,颜展欣喜地连忙说:“你是我颜展此生唯一的妻子,往后我敬你,爱你,我们守着孩子好好过。”
“成吗?”
“往后的事哪里能说的准,你现在草率地对着我立下誓言,将来一定有想要反悔的时候。”沈舒衣摇头,放在肚子上的手不自觉又抓紧了,他的身子如何就虚成了现在这样,稍稍有点情绪波动都会反噬到孕中,搅得他思绪杂乱,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就算你勉强守住了,”沈舒衣望着颜展,眼角红成一片,一波清泉堆积在眼眶里,在眼球中央形成一条细线:“也是不自在的,到时候我们相互折磨着过下去,谁受损害多一点呢。”
“颜展,我已经占了你五年,我不想再将错就错了。至于孩子,实话说,我现在没能力管她们,只能让守伊先跟着你过。”
“我偶尔来探望一下,你应该会应允吧。”沈舒衣说到这,眼中的那波清泉再也按耐不住,顺着他低头撇头的动作,化成一条细流打在床榻上,沈舒衣抬手轻轻抹了抹,但他的这些动作对于滔滔不绝地眼泪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眼看着沈舒衣竟如此决绝,颜展只能拿出最后的杀手锏,语气强硬起来,他不再刻意压低身子装可怜了,颜展想,这样做一点用都没有。他要狠狠压制住眼前这人,让他知道,对他,自己说一不二的威严。
“本王哪有这么好心。沈舒衣,你敢走,本王让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守伊一眼。”颜展说:“除此之外,本王还要让沈舒臾那条贱命在采石场过得生不如死。”
“你不想跟本王过了?可以啊。”颜展说:“你能硬气,你有魄力,可就是不知道沈舒臾知道他哥哥做出这般决定后,会不会怨你。”
“你……”沈舒衣似是被他这一番言论吓住了,更不相信他会说出这样冷血无情的话来,被噎得久久说不出一句整话,一双眼睛震惊又悲伤地瞪着他,这一天下来,他的眼泪都流干了,只剩下干涸的河床。
“我什么我。”颜展说:“你只要继续留下安心养胎,守伊还是与你朝夕相处,而沈舒臾……他也能无臾。”
“颜展,为什么想让我留下。”沈舒衣问:“之前是为了报复我。那现在呢,你现在对着我和颜悦色,不会真的把我当成了你的妻子吧。”
沈舒衣说出这句话后,心跳得厉害,这本是他原先痴心妄想的癔症,可现在,几乎要成真了,如果时间倒退两天,他一定会很高兴,心安理得地等待颜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但现在,就算颜展回答了,他也不敢听了。
自己怎么能因为一己私欲,蛊惑一个晚辈,而且这个人,还曾经是自己的学生。
而颜展呢,因为种种原因,他羞于对沈舒衣袒露自己的真心,他低下头,试图逃避这个问题,斟酌良久,他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们在官府登记过,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
“若是你在意成亲时的三书六礼,我可以给你补上。”颜展想到他参加的许多达官显贵的婚宴,想到其他人婚礼时热闹的情形,才想起原来他和沈舒衣凑在一起是如何的草率,只有一句话,接着便是鱼水之欢。
沈舒衣那么好面子的人,应当是想起往事,觉得嫁给他时太不体面了,才想跟他分开的吧。颜展想,也对,自己好歹是个王爷,皇亲贵胄的,怎么能寒酸了自己的王妃。
“不是的颜展,我不是那个意思。”沈舒衣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歪到婚嫁仪式上面的,他只想求一句话,可听这个男人东扯西扯,他便知晓,自己还是求不到了。
这样也好,沈舒衣对自己说,他强壮豁达地舒了口气,可内心还是很沉重:“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可有可无的东西,我都无所谓的。”
“两个人在一起从来不靠这些华而不实之物,甚至无关礼数。”沈舒衣好像又成了颜展的太傅似的,对着他说个不停,仿佛自己眼前这个男子是个不通情爱的大傻子,需要他这个太傅来教导他:“只需要心里有对方。”
“我不知道你做的那套胡裙要送给谁,或许那人才是你的心之所向。”沈舒衣忍住内心酸涩,苦苦一笑:“只是你现在还未发觉罢了。”
“……”颜展实在有些佩服他的好太傅,真真假假的事情乱猜一堆,最后竟得出来个勉强正确的结论,如果他现在直接承认,就这样告诉沈舒衣:我做这套舞裙是想送给你,我想看它穿在你身上地样子,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母妃醉心佛学不问世事,只有你一直待在我身边,陪着我。
“我……”哪怕心中打了一万遍草稿,颜展此刻依旧很紧张,说话磕磕巴巴,感觉下一瞬就要厥过去似的:“舒衣,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不想……我控制不住了。”
“舒衣,舞裙是想送给你的。”颜展说:“我其实一直很喜欢你,从十六岁我躺在床上一睁开眼看到你开始,我就很喜欢你。”
下一章从两人初见写起,正序[害羞]终于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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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袒露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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