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往事:挑拨

“陛下息怒。”沈舒臾跪下请责:“左相太过狡诈,途中变道数次,臣派去的暗卫皆被他的人从山顶投石砸死。”

“陛下不必太过忧心,我已秘密通报南安附近各个郡县,一旦南安发生任何异动,速速上报都城。”

沈舒臾又说:“这次臣办事不利,望陛下重罚。”

颜挚却不再恼怒,他又重新拾起一副温淡面孔,与刚才差点失控的模样截然不同,他亲自伸手扶起沈舒臾,沈舒臾看着他的那拥有双浅色瞳孔的眼睛,难以猜到他的心意。

“爱卿,朕怎么舍得真罚你。”颜挚笑着揽上沈舒臾的脖子:“爱卿,舒臾,告诉朕。”

“陛下想听什么?”

“朕要你承诺,就算敌军兵临城下,朕的人四下溃散,大势已去,你也依然会护着朕,至死方休。”

“臣承诺。臣这一生的使命就是保护陛下,至死方休。”

“不管其他人。”

“不管。”

夜很深了,颜挚命元福将他扶到紫烛殿殿外,他站在廊下望着圆润的月亮,看它孤零零地挂在黑暗中,一枝独秀的样子。

“陛下,舒美人说得了快美玉,请您过去看呢。”

“嗤。”颜挚噗通一声笑了:“朕病的这大半年,她们折腾的动静也少了。”

“你明天告诉她,朕回会去的。”颜挚赏了会月,觉得无外乎是个金黄色的大圆盘挂在天上,没什么趣味,又扶着元福回了紫烛殿。

他来到桌案旁坐下,拿毛笔沾了沾墨水在一张小纸上写下几个字,递给元福说:“把这片纸送到赵由那,连带着这个东西。”他又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一个小物件,连带着这封密函,一齐交到了元福手中。

赵由便是赵易口中的那个舅舅,颜挚按了按太阳穴,觉得劳累:“都说治大国如烹小鲜。”

“朕倒觉得,比起一个厨子,朕更像街头那个摆牵丝戏的。”

元福对此不敢妄言,更不敢称是,他依旧摆出一副笑脸对着颜挚,颜挚也并不在意他的反应,缓缓走近帘子后面的软榻上复又弯下,元福跟在他身后,为他将卷起的纱帘落下。

沈舒衣觉得颜展这几天很不对劲,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乖乖的,闷闷的。赵易也不再和以前那样油嘴滑舌,两人待在一块时话说得也少了起来。他虽然心里察觉到了这一点异常,却也不知道要从何下手弄清楚,便只当是两人都大了,懂得了收敛。

“太傅。”颜展叫住准备离开的沈舒衣,问:“我最近有些事情,不太知道该怎么办。”

“你能再陪我待一会吗?”颜展问:“不要急着走。”

沈舒衣应道:“好。”

颜展带沈舒衣去了怀王府的后花园,秋日的花园除了天空外满目深红,颜展领着沈舒衣来到这里的凉亭处,将石凳上的枯叶拂去,请太傅坐下。

“您最近心事很重,我看在眼里。”沈舒衣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问。”

“如今看来,殿下心头的事让您很困惑吗。”

“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了。”颜展说:“什么权利都没有。”

沈舒衣问:“颜展,你怎么会这样想。”

颜展没有很快地回答沈舒衣,梁太傅的事还没有传到都城,他得到消息的途径也并不敞亮,颜展犹豫了,他四下望了望园中景色,园中一改夏日绿到沉闷的色调,处处透露出一派荒诞凄凉。

沈舒衣察觉到颜展的犹豫,他开解道:“若是不方便与臣说,您不要勉强的。”

“没有……”颜展说:“太傅不是外人,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太傅可还记得梁诚?”颜展问:“在你之前,是他教导我。”

“怎么会忘。”

“他死了。”颜展说。

沈舒衣吃惊道:“怎么会这么突然?是……”

“他归乡后,有人告发他私下写悼念慎王的诗作,当地衙门把他关入牢中,没多久就死了。”

“他们用刑了?”沈舒衣

“不是死于重刑,是服毒死的。”颜展说:“赵易的舅舅在当地驻守,因为梁太傅曾经教导过我和赵易的缘故,他多上了点心。”

“请了仵作验尸,说是服毒死的。”

“或是被人毒害,或是畏罪自杀,人都死了,现在也不好说清。”颜展继续道:“衙门认为是畏罪自杀,将他仅存于世的妻儿关押。我……我前几日进宫求陛下网开一面,陛下的意思,这件事太小,用不到他出面。”

颜展说:“我突然觉得很无力,贵为亲王,却什么事都插不上手,什么事都做不了。”

“您不要这样想。”沈舒衣说:“臣在您这个年纪也什么都做不到。”

“就算是现在,臣能做的也很有限。”沈舒衣说:“我们在很多时候都会痛恨自己,恨自己是如此无用,但没有人是无所不能的。”

“颜展。”

“嗯?”

沈舒衣走到颜展面前,颜展低着脑袋,一直在看地上运食都蚂蚁,沈舒衣也注意到了,他蹲下身子与颜展一起看,看成群的蚂蚁颇有秩序地运输着几颗米粒,或许是在园子里轮班的仆人掉在这儿的。

“蚂蚁用尽力气托举起一颗米粒,这已经很了不起了,但在咱们人眼中,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

“殿下有心去做就很好,要知道成败与否,从来都不由个人掌控。”

“何况您有一身武力本领,何愁将来没有施展抱负,扬眉吐气的时候。”

“沈舒衣。”

沈舒衣闻言有些意外,这还是颜展第一次这样郑重地喊他的名字,他默不作声地等着,等颜展开口。

“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梁太傅。”颜展问:“能买通衙门,能在狱中投毒,赵易说可能是……”

“可我总觉得不是的。”颜展说:“梁太傅太渺小,还进不到他眼中。”

“况且他要杀人又有什么理由呢?”颜展想:“太荒唐了。”

沈舒衣隐约能猜到颜展口中的那个他是谁,但他闭口不语,静静地听颜展说。颜展将自己心里的话同沈舒衣说了大半,觉得轻快不少,他抬眼看了看天。

“哎呀。”颜展说:“我打扰太傅很久了。”

“我派人送您……”

沈舒衣谢绝了:“不用费心了,臣的人还在王府前等着。”

“臣自己回去就好,殿下辛苦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沈舒衣说:“您还年轻,勿要过度劳神。”

梁太傅的事,颜展因为无法插手,是以不论他再关心都是无用的,只是这时候他还寄希望于地方衙门能放过他的妻儿。却不想日子还没过几天,在颜展还未彻底遗忘这件事时,赵易再次给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梁太傅的妻儿,死了。”赵易说。

“什么?”颜展急忙问:“怎么回事?”

“仵作验过尸了,与梁太傅一样的,服毒而死。”

“也算我叔叔瞎忙活一场。”赵易抬头看了颜展一眼:“就当给咱们提个醒吧,梁太傅归乡都有人紧追着他不放,更何况咱们整天呆在都城呢。”

“这案子就算结了,地方官也都松了口气。”

“不是……”颜展打断道:“这样结案?”

“那不然嘞。”赵易反问道:“谁去查?殿下现在要请旨南下,亲自去查吗?”

赵易说完这句话后,观察颜展的神色,见他好像很挫败一样默不作声了,想起叔叔再次托人送来的东西,犹豫地问:“倒是还有样东西。”

“什么?”颜展忙问。

赵易又说:“这个……殿下,您想想,梁太傅一家三口全死绝了,人死账消,要不算了吧。”

“那样东西,您还是不看为好。”

赵易越是这样说,颜展就越是好奇,他反驳道:“你说的什么话?人死了一切就都算了吗?到底是什么东西,你支支吾吾的干什么呢。”

“拿出来我看看。”颜展强硬地命令道。

赵易伸手从胸口衣襟处掏出一个布包,只有巴掌大小,他将这个东西放到颜展面前,将包着的布缓缓拆开,是一个铜制的小符牌。

颜展觉得熟悉,拿起来仔细地看了两眼,没一会就想起来此为何物:“这是沈舒臾的部队才会有的东西。”

“是。”

颜展说:“是真的吗?沈舒臾近年来大大小小打了不少胜仗,在百姓中颇有盛名,小贩多有仿制符牌卖与孩童玩乐的。”

“是真是假,殿下认不出吗?”赵易没有解答,只是反问颜展。

颜展不在答他,但两人都清楚了,这枚符牌的真假。

赵易见颜展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忍不住开导他说:“很正常啊,殿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沈将军这么做也是有道理的。”

“您想,要是梁太傅一直活着蹦哒,那老头生命力那么强,还指不定要活多久呢。您又是个恋旧的人,不是还常在沈太傅面前提起他吗,惹得人家心里不舒服呢。”

“沈将军这个当弟弟的您又不是没见过,护起自己哥哥来什么都不顾了。他这样勾结地方官用反诗诬陷梁太傅下狱,再悄悄灭口,人死不说还能遗臭万年,就是殿下今后再想起来,只会记得从前教导自己的太傅是个叛臣。如此一来,他哥哥这个新太傅在殿下心中,不就独一无二了吗。”

“不会的。”颜展说:“沈舒衣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他不是,他弟弟是。”赵易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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