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总会下在人始料未及的时候,突如其来的雨珠会把本就迷茫的人打得凌乱,就像此刻骑马在道上急行的颜展,原本极好的天气从他踏出王府那刻起转瞬即逝,雨水打造出的雾气将他整个人裹进冲也冲不破的阴郁里。
颜展这次的目的地是沈府,他想找沈舒臾问清楚,他不想不明不白地就此怨恨上沈舒臾,这会让他连带着牵累他的太傅。
沈府看门的伙计见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骑马朝他奔来:“什么人!快停下快停下!要撞门上了!”
颜展对马的控制力很好,当然不会真的撞到门上,只是因为心情很差的缘故,迁怒于沈府的伙计,想吓吓他。
颜展停在离伙计不到须臾的地方,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本王来沈府做客,不欢迎么?”
“您是?”伙计问。
颜展将腰间令牌取下举到伙计眼前,伙计在雨幕重瞪大了双眼,接着连连赔笑道:“怀王殿下!您快请进。”
“您稍等片刻,容小的去向沈大人通禀。”
“不用了。”颜展推开伙计:“我亲自去就好。”
“等一下等一下!”伙计见他不管不顾就要往里面闯,觉得不太对,忙想拦住他,但他哪里是颜展的对手,只见颜展伸胳膊一挡,两人竟就此推搡起来。
沈舒臾和沈舒衣听到外面的动静后出来查看,他们出来时,颜展和伙计已经吸引了不少府上的下人,三三两两的打着伞或躲在屋檐下观望着。
沈舒臾性子急,还不待下人撑伞就冲了出去:“谁在这里喧哗?”
“怀王殿下。”看清眼前人后,沈舒臾半是不待见半是恼怒地问:“您这时候大驾光临,有何指示?”
沈舒臾一边说着,一边使了个手势,让伙计退下,颜展身边没了掣肘反倒孤单了,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雨里,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姿态有些狼狈,一时不愿回答沈舒臾的话,于是两人就这样站在原地,僵持着,对峙着。
一直等到沈舒衣撑着伞走到二人面前,见到二人怪异的模样他诧异地问:“怎么不进屋?”
沈舒衣去拉颜展:“快进去坐吧。”
“嗯?”
三个人进到房间里,见到沈舒衣后颜展才觉得自在些了,他直截了当地拿出那枚符牌,问沈舒臾:“这是沈将军的吧。”
沈舒臾承认道:“这是臣所率领部队的标识。”
“怎么会在殿下这里。”
颜展将他所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梁太傅的妻儿前几天服毒而死,中的毒与梁太傅是同一种。狱卒收拾关押他们的牢房时,发现了这个东西。”
沈舒臾问:“梁太傅是谁?”
“是曾经教导怀王殿下的太傅。”沈舒衣告诉他。
“你……不知道他吗?”颜展问沈舒臾。
“莫名其妙,”沈舒臾说:“不知道是什么人偷了我部下的东西,又碰巧被这位梁太傅的家人捡到带在身上吧。”
“知道他们一家丧命的消息,臣深感遗憾。”沈舒臾说:“所以殿下就是为此事而来的吗?来质问臣。”
“对。”颜展默默承认。
“梁太傅妻儿的事,臣也很遗憾。”沈舒衣说:“但臣相信,这不可能是舒臾做的。”
“他与梁太傅素不相识,怎么可能追到南方去杀人呢?”沈舒衣说。
颜展没做声,此刻窗外的雨正巧停下,颜展顺势向二人告辞,沈舒衣还想留他一起用个晚膳,被颜展回绝了。
颜展想,自己真的错怪沈舒臾了,更误会了沈舒衣。沈舒臾提起梁太傅地时候那么陌生,怎么会大费周章地去杀干杀静。
可当他把这些话讲给赵易听时,赵易却不以为然。
“您真信了?”
赵易说:“我今回难得勤快一次,您看我查到什么了?”
赵易将一本档案拿到颜展面前,说:“沈舒臾手里有三支暗卫,可这几个月值班策上有通勤记录的只有两支,其中一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你的意思是,”颜展说:“沈舒臾的人确实离开了都城且消失了很久。”
“是这个意思。”赵易说:“殿下快看吧,我好不容易从军营所借出来的,明天还得起个大早还回去呢。”
“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去借,让沈舒臾知道了怎么办。”颜展问。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赵易漫不经心地说:“我查我的,他不高兴他的。”
“只是……”
颜展问:“只是什么?”
“之后见到沈舒臾时,还望殿下帮我拖延出逃跑的时间。”赵易笑道。
“您可得讲义气啊。”赵易说:“沈舒臾这个大将军碰我一下可比小馆的巴掌疼多了,说不定我就一命呜呼了。”
“他没这么嚣张。”颜展也被他逗笑。
送走了赵易后,颜展身心俱疲地往床榻上一躺,平心而论,梁太傅和他家人的死如果没有牵扯到沈舒臾,在他心中不会掀起这么大的波澜。他不会像现在一样急于查到梁太傅的死因,他心底隐约是清楚的,自己这一番折腾真正为的,只不过是之后还能和沈舒衣如初。
可种种线索都指向了沈舒臾,他的亲弟弟。
颜展不住地在心底回想他去沈府问话的场景,沈舒衣真的从未与沈舒臾讲给梁太傅吗,两兄弟平日是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的样子。但也可能就是不在意,所以忘记讲了呢。
颜展不愿意把沈舒衣想得那么坏,那么虚伪,他不相信沈舒衣会为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而特意地隐瞒对沈舒臾都挑拨。
但是颜展再问自己,真的不相信吗?真的全然信任吗?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此刻又在辗转反侧些什么呢?
自这件事后,颜展就和赵易一样,变得多病起来。沈舒衣常常会收到陈于送来的假条,在他的印象中,颜展自打从沈府回去后,身上的病痛就再也没有痊愈过。
他曾经还亲自去怀王府探望,站在院子里远远就能听见颜展屋内杂乱地响动,他以为颜展因为身体虚弱四下走动出了什么事,忙着跑进屋内一看,颜展却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一副无事的样子。
沈舒衣看颜展如此乖觉地躺在床上养病,打趣道:“怎么这么老实。”
“是因为生病吗?”沈舒衣说:“您看起来就像院子里挂在树上的枯叶一样。”
“嗯。”颜展说。
“您从前不是这么多病的孩子。”沈舒衣说:“怎么自从那天您从沈府回来后就成了这样。”
“是因为梁太傅的事吗?”沈舒衣问。
“好了。”颜展打断他:“我有点累了。太傅您自便。”
说完这句后,颜展就一个翻身卷起被子躺下了,留沈舒衣一人略显无措地站在床榻前,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殿下好好休息。臣不打扰您了。”
其实这次沈舒衣来不光是为了探望颜展病情,自己的生辰日要到了,沈舒衣还想邀请颜展去沈府做客。
但今天一来,依照颜展现如今的态度,沈舒衣想,即使自己说了,颜展也未必会答应吧。
沈舒臾难得有在家休息的时候,他见沈舒衣回来了,意料之内地问:“他没答应。”
“我没说。”沈舒衣答:“他也不大会答应。”
“什么叫不大会。”沈舒臾被哥哥这样低落的样子弄得又想笑又生气,想笑是因为沈舒衣这副颓颓的样子很可爱,像他们小时候沈舒衣想他了却不好意思对自己说时的样子,生气是因为颜展这小子竟蹬鼻子上脸,惹得沈舒衣不快。
“就是不会。”沈舒衣轻声说:“反正是没成功。”
“颜展那小子估计还是怀疑上我了。”沈舒臾烦躁道:“他一开始就对我有偏见。哥,这事都怪我。”
“怎么能怪你。”沈舒衣说:“这是毫无关联的两件事。如果有人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东西就怀疑你,那么你也是受害者,不要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也不是很想让怀王殿下来啦。”沈舒衣说:“好不容易有你在家的时候,我们好好放松一下不好吗。”
“好。”沈舒臾说:“谢谢哥。”
沈舒臾望着哥哥温柔着注视他的眼睛,许多无法言说的愧疚只能埋在心底。他看着沈舒衣漂亮的眸子,一贯的柔和,与那人不同。
颜挚的眼睛不小,但他常喜欢眯着,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哪怕是笑也触不到几分真心。
沈舒臾在颜展来沈府的第二天,在他进宫见颜挚时,问他:“那个颜展的梁太傅,梁诚,是陛下杀的吗?”
“那枚符牌。”沈舒臾问:“是臣送您的那枚吧。”
颜挚没有不承认的必要,所以他了当地应了:“是。”
“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你放跑了宣直取,这是朕对你的惩戒。”颜挚轻轻把玩着刚从沈舒臾身上摘下的符牌:“小惩大诫,你应该谢恩才对。”
“陛下若是想罚,臣绝无二话。”沈舒臾说:“但您怎么能……”
“出阴招吗?”颜挚先他一步问:“你想这么说?”
“臣不敢。”
“舒臾。”颜挚再次唤起沈舒臾的名字,他的声音像散失已久的诅咒,直冲进沈舒臾的脑颅:“朕这样做,除了会让你在颜展那损失一点信誉外有什么不好呢。你跟朕是一条船上的人,朕迟早要将朕的这几个弟弟收拾干净,沈舒衣又和你是亲兄弟,他和颜展走得太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朕这样帮你将两人分开,让本就应该发生的事重回正轨,难道不好吗?”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颜挚轻叹道:“你现在来找朕质问,无非是心疼你哥哥被颜展猜忌误会。”
“但你不是答应过,要一直护着朕吗。”颜挚走近他:“舒臾,君子一诺,还作数吗?”
“作数。”
宝宝们不要担心,我有大纲的[竖耳兔头]陪我结局好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2章 往事:质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