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往事:心意

沈府颜展去的不多,却也能将在那里干活的伙计认识个大概,守门人见是他来忙跑近去迎,颜展说,自己是来看望沈太傅的。

他进了沈舒衣住的院子,一跨进院里就看到了常在沈舒衣身边伺候的全德,颜展问他:“你怎么在外面,现在谁在伺候太傅。”

“是宣驸马来了,他正在里面和大人说话。”全德说:“宣驸马叫小的出来等,大人也默许了。”

颜展想:这不就是孤男……呃寡男吗?可能是刚才得知了赵易对沈舒衣的心思,颜展不由自主地将两人独处一室的关系往感情方面想。如果从前颜展只觉得围在沈舒衣身边的女人有问题,那么现在,他觉得恐怕围在沈舒衣身边的男人的问题也很大。

全德见颜展依旧在朝前走,他想,自己已经告知殿下屋内有客人了呀。熟不知颜展这么做的原因正是因为屋内的客人。

颜展想:沈舒衣确实是人见人爱的长相,他又是个弱不禁风的文人,在颜展看来,这几乎就跟养在闺房的女娘没什么区别了。女人会因为他的文质彬彬爱上他,男人会因为他的柔情惬意爱上他。

待颜展走到屋门前,他已经隐约能听到屋内两人的对话。

宣知寓说的多一些:“沈兄养病的这些日子,对外面的动静应是迟钝了吧。”

“嗯……”沈舒衣说:“不怕大人笑话,最近待在家里无事,除了吃就是睡。”

“沈舒臾回来了。”宣知寓说。

“果真?”沈舒衣的语气略显惊喜:“回家了吗?怎么不来给我报个平安。”

“兴许是忙着参加陛下庆功宴。”宣知寓说:“南安一战,他可是大获全胜了。慎王余孽被尽数击溃,他们完了。”

颜展在门外听到这里,想到赵易今天一大早给自己报来的消息,心想沈舒臾这家伙这下又有出不尽的风头了,往后的日子他见了自己,那头又不知道要仰到哪里去。

但宣知寓的语气着实奇怪。连赵易跟自己说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恍若马屁精上身,尽管没有面对着沈舒臾或是沈舒衣,他依旧说的眉飞色舞,让颜展都怀疑,立下军功的难道不是沈舒臾,而是赵易亲戚吗?

背地后议论的人尚且说的抑扬顿挫,近在眼前报喜的人怎么会如此平和冷静。颜展想:宣知寓根本就不高兴,且因着在沈舒衣这个哥哥面前,甚至还可能压制住了几分怒意。

颜展又突然想到自己从前去慎王府时常看到左相宣直取的身影,突然一个他浑身一通透,想到慎王和宣家的关系可能到了一损俱损的地步,而宣知寓此时的拜访,可能会伤害沈舒衣。

颜展的动作往往快于他的脑子,现下这样一个念头萌生在心,使他扑哧一下就撞开了房门。颜展大跨步走进屋内,一眼望进最里面的寝室,层层叠叠的帷幕里,一刃凶光起。

颜展将自己腰间挂着的那块太妃为他求来的挡灾玉石取下,两根手指捏着它向前方一弹,玉石透过纱布撞在宣知寓手持的刀刃上,小半被碾成了粉尘,宣知寓也是个不太通刀剑的文人,一时没拿住刀,叫颜展用玉石打下。

在和沈舒衣说话间,看着眼前人依旧平和的神态,宣知寓越发觉得心火烧灼,是羡慕?亦或是嫉妒。南安大捷,自己的家族就要被秋后算账,自己哪怕尚了公主,最好的结果也只是一介平民。

而沈舒衣,弟弟现在是朝中如日中天的大将军,自己攀上了最闲散无害的怀王,在翰林院挂着一个文员虚职,做的都是最清闲的工作。哪怕现在被毒瞎了眼,因为剂量不大,不到半月就能恢复如初。

宣知寓默默拔出刀刃,鬼使神差地就将它举到了沈舒衣眼前。他今日来探望之所以遣散下人,为的就是杀了这个沈舒臾最亲近之人泄愤,可看着眼前人舒展的眉间,宣知寓突然改了主意。

痛快一死是否便宜了他们,沈舒衣死了,沈舒臾必然会狠狠报复自己,然后花点钱将人埋了,假模假样的悼念个几载,又成了春风得意的逍遥人。他要让沈舒衣活着,残疾的,累赘的活着,让沈舒臾每每看见这个双目无神的哥哥,都会懊悔,自责,像他现在这般,痛不欲生。

手里的刀被弹落后,宣知寓以为是沈舒臾回来了,他现在手无寸铁,唯独有一双骨骼分明的手正悬在沈舒衣的脖颈处,宣知寓想,这样也好,给他个痛快。

可还不等宣知寓将手缠到沈舒衣的脖子上,沈舒衣就察觉到了周围的不自在,一双无法看清前景的眼睛茫然地眨了两下,接着就摸索着往后退去。这个动作让宣知寓恼火极了,就像漂浮江上的人失去了唯一可供倚仗的浮木,他的人质将要脱手了。

宣知寓赶忙往沈舒衣后缩的那个方向去抓他,一直探到床铺尽头,沈舒衣贴上身后的墙,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藏了,宣知寓一把将人薅过来,将沈舒衣提起放到自己身前,确保眼前人将自己挡得严丝合缝后,才抽出一眼,去探那个组织自己动作的人到底是谁。

“怀王殿下。”宣知寓语气轻浮在空中,他长吁一口气说:“我真没想到。”

沈舒衣的手抓上宣知寓掣肘着自己的臂膀,似乎对黑暗处正在上演的剧情有了些理解,他出口问:“宣大人,你想杀我吗?”

“沈舒衣,我本想废了你。”

颜展站在他们二人的对立面,全德听到屋内的动静,领着一众大手也冲了进来。

“再靠近我捏断他的脖子!”宣知寓吼道。

颜展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神让宣知寓不寒而栗,宣知寓也清楚,此刻自己的挣扎就好似牵移失败的蝴蝶,无助地等待冰天雪地的降临,那时天地为他举办的葬礼。

“因为南安军败了,你想杀我泄愤?”沈舒衣问,他的话很轻,轻到在此刻四下无声的密闭空间里,只有离他最近的宣知寓能听得清楚。

“我想找人垫背。”宣知寓说:“慎王和宣家从来是一条船上的人,他利落地死了,留宣家替他苟延残喘,放手一搏。”

“现在南安军被全面击溃,陛下势必会处置宣氏全族。”

宣知寓将嘴巴贴在沈舒衣的耳朵处:“我这个陛下的女婿可能会被应允苟延残喘地活着,可如果这样,我这个宣家长子也势必会被人一口一个唾沫喷死。”

“舒衣,等待着我的只有以死明志,只有死路一条。”

沈舒衣听罢后说:“回到公主身边好好活下去吧,宣氏一族不缺你这一个亡灵,为左相殉葬的族人将无以数计。”

“宣知寓,他们需要你的一捧土,一点香。”

宣知寓听到这话突然觉得很好笑,他第一次从沈舒衣嘴中听到这样离经叛道的话语,从前他们共事时没有,后来两人一个尚公主,一个授太傅,更是少有交谈。

颜展听不清两人在念叨些什么,他只捕捉到了宣知寓微微松开的手指。颜展抄起手边放在桌台上的瓷瓶就向宣知寓砸过去,将人当头一棒砸得见血,趁着他眩晕的时候,一个猛蹬,颜展将沈舒衣强进怀中,成功地将两人拉开。

沈舒衣只觉得又是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好像从宣知寓那儿变到了另一个人手里,因为那白粉的药效还未过,他现在遇到什么动静都会在第一时间惯性地先睁大眼睛,尽管会看到四周漆黑一片。

怀王殿下……他想到方才宣知寓的话,颜展终于来看自己了吗。他此刻应该是压在了一个人的身上,沈舒衣想用手将自己撑起来,但后背上一对手臂却紧紧环着自己,让他无法挣扎开。

“谢谢……”沈舒衣开口道:“谢谢你。”

鼻尖是颜展府上惯用的熏香味道,沈舒衣嗅到这熟悉的气味,对此刻正在抱着自己的人的身份已经了然。

“颜展。”沈舒衣叫出他的名字:“放开我。”

颜展此刻浑身僵得不能动,听到沈舒衣脱口而出他的名字后更是。颜展愣愣的应下:“好。”

接着缓缓将束缚着人的两条胳膊挪开,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全德带着府上的打手将宣知寓按住,颜展示意他们将宣知寓送到公主府,将他交给颜玥处置。

沈舒衣被颜展重扶回床榻,手摸到床沿,冰凉的触感让他将手缩回去,于是一双手放在了腿间,轻轻靠着来克服现在的无所适从。

“我是来看看你的。”颜展说:“没想到遇上这一幕。”

“嗯。我知道。”沈舒衣的一双手无意识地抓起放在身下的衣摆,他后面又补了一句:“难道见到你。”

颜展急忙说:“我知道太傅的眼睛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所以一直很自责,不敢来见太傅。”

沈舒衣制止道:“您不要自责,保护殿下是臣的职责。”

“况且,”沈舒衣说:“您不是已经派人替臣看过了吗。您的心意,臣都知道。”

颜展眼中映入沈舒衣含笑的嘴角,他总觉得沈舒衣是有一种魔力的,引得他不自觉想靠近,譬如此时,自己的手已经鬼使神差地勾了上去。

感受到颜展的手握上自己时,沈舒衣并没有惊讶,仿佛理当如此。他不会瑟缩着躲开,却也不会更进一步地回应颜展,就只是容许颜展谨慎地虚握着,等他的进一步。

颜展问:“我的心意太傅知道,旁人的心意呢?”

“哪个人?”沈舒衣此刻是个瞎子,他感受着颜展的气息一步步逼近的同时却无法看见他的动作,心跳像出征前的战鼓一阵高过一阵,一阵快过一阵,是疑惑,是茫然,是不知所谓。

颜展说:“赵易前阵子来看望太傅,他跟您相处得好吗?”

“赵易吗?”沈舒衣回想了一下,告诉颜展:“他有来过?”

沈舒衣说:“奇怪,府上没人跟我说过,我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可能是害羞吧,那孩子一向是个闷葫芦。”

“他有这份心我就很感动了。”

颜展也很意外,他没想到赵易魂牵梦绕了这么一阵子,沈舒衣却连人来没来都不清楚,颜展想着赵易那一副花痴样,心头闪过好一阵幸灾乐祸,他说:“他平常话就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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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往事: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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