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皎洁如霜,洋洋洒洒地漫射在天子龙袍上,映射出金灿灿的光。
光芒万丈,直叫沈季瑶看花了眼。她用力地晃了晃头,仅一根发带缠住的青丝瞬间四散而开,乌长的秀发划过皇帝的龙袍。
皇帝回头间,见沈季瑶红晕着脸的模样,手心不自觉握拳,道:
“看来沈姑娘确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重情重义?”
沈季瑶只觉这话似乎有些讽刺,她浅浅一笑,笑颜中带着不为人知的辛酸:
“我爹爹无端惨死,可我却一人苟活至今,何来重情重义一说?”
说着说着,她沿着长亭而走,一直出了亭子,才回头看向驻足原地的皇上,“你永远不会知道,那种看着至亲之人,惨死于眼前的痛苦。”
沈季瑶仍记得,那日她就是隔着这不过几十步的距离,眼睁睁地看着江北书宣读完皇帝的旨意后,沈府一点点血流成河的画面。
远远地看过去,沈季瑶似乎见着了爹爹的影子。
“爹爹?”
她不受控制地喊出,却在心底清楚一切不过都是幻觉摆了。
她今夜实则偷喝了些酒,现在说话行事才有些恍恍惚惚地。
正所谓酒壮人胆。沈季瑶糊里糊涂间,便将心中所想悉数盘尽。
好在,她没说些什么不改说的。
皇上即便心中有所疑惑,却也不会怀疑到她便是沈太医之女。
酒意上头,她越发地觉得脑袋昏沉,脚下的步子也渐渐轻飘。
脚踏不住实地的感觉,叫沈季瑶心底有些发慌,她醉意熏熏地眨着眼,纤细手挽着一侧青丝,低着头去看脚下的路。
却还是一个不小心,踩空了岸边的石子。
“沈姑娘小心。”
皇上见状,眼疾手快地揽住沈季瑶的腰,转道了岸边。
两个四目相对,一个醉意朦胧,一个却春心淡漾。
皇帝看着面如桃花的沈季瑶,微微张口欲抬手轻抚她的脸颊说些什么时,却闻外廊传来断断续续地说话声和未停的脚步声。
他无奈收手,待到转身之际,却见荣安公主领着一群人匆匆走来。
“父皇?”
“皇上?”
一群人见着皇上在此,面面相觑间只觉一阵心慌,忙不迭地跪在浸着露珠的地上问安。
这若大的一个阵仗,倒将沈季瑶吓醒了,酒意也退的差不多。
“安儿,你这是做甚?”
皇帝指着荣安公主身后的那群士卒,冷冷而道。
顺着皇上的话,沈季瑶才见江北书竟也在其中,一时间乱了分寸。
她未带面纱,倘若江北书抬头看她一眼,许就能识破她的身份。
可眼下她走不开,更无处可躲。
“父皇,安儿方才来时见有人在此处鬼鬼祟祟,恐是有贼人欲行谋害父皇之事。儿臣特意寻来右将军,以报陛下安危。”
荣安公主慌乱地解释着,余光却瞥向江北书,心底一阵欢喜,咬着字道:
“却不想,竟坏了父皇好事。”
她有意说给江北书听,欲以此断了江北书与沈季瑶二人的可能。
“好事?”皇上向来疼爱荣安公主,将她视为掌中明珠,凡她犯错,皇上素来便是能包庇便包庇。
今日亦是如此。
荣安公主的解释分明惨白无力,可皇上仍旧是睁只眼闭只眼。他抬手一挥,示意她平身。
袖子自空中而落,皇上面无表情地喊到:
“苏有福,摆驾未央殿。”
苏公公远在一旁候着,听到皇上的声音,觉察事情不妙,即刻边应答着,边赶着底下的人走着。
轿撵旁,皇上却停了脚步,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沈季瑶。
他心中似有一团火憋着,眉头紧皱着,手指间的扳指被转了一圈又一圈。良久,他似是下定某种决心,看向苏公公时,眉间一挑,便朝着未央宫的方向徒步而去。
苏公公瞬间领会皇上意图,身旁的小徒弟却瞪大着眼珠直勾勾地看着苏公公,一脸茫然无措。
苏公公拍了拍小徒弟的头,叹了口气说道:
“赶紧跟着。”
言摆,苏公公便迈着小步子,款款走向沈季瑶。
“沈姑娘,陛下体恤姑娘,特地着奴才请姑娘上轿。”
“我?”沈季瑶不可置信看向苏公公,疑惑地问道。
见苏公公笑着点头,沈季瑶这才确定自己并未听错。
她现下只害怕叫江北书撞见自己,故而巴不得早些离开。
却不知,她离去的背影,早便落在了江北书眼中。
月色朦胧,直叫少年的心事也越发地朦胧。
当年,江北书与她初别之事,也是这样一个月色。
不同的是,那是,他得知沈季瑶便是他未婚的妻子心底是欢喜的。而此刻,他心底一纠。
他太了解皇上了。
天子极负自尊,今日却被最宠爱的公主领兵撞破他心事。
这一幅场景,好似抓.奸,叫皇上心中越想越愤懑。
为捍天子威严,他今日必定会纳沈季瑶为妃。
可,沈季瑶她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妻子啊!
江北书眼睁睁地看着沈季瑶上了龙撵,却奈何阻止不了。
进宫,终究是他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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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宫偏殿内。
苏公公领着沈季瑶到汤室外,他朝着一众婢女门小心嘱咐道:
“都小心些伺候着。”
婢女们福身道:
“是。”
沈季瑶却满脸糊涂,她不明所以地看向苏公公,疑惑地指着汤室问道:
“苏公公,这是要干嘛?”
苏公公一脸笑意,弓腰道:
“姑娘好好洗漱一番。今儿个过后,姑娘便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唉,苏公公,我……”还不等沈季瑶弄懂苏公公话中之意,便被那群婢女拥着进了汤室内。
她们一个脱着沈季瑶的长裙,一个往水池中洒着鲜红的花瓣。
汤室内的软烟缭绕,各种花香混在其中,沈季瑶被推着入了池子内。
待到洗净后,换了身衣裳进了偏殿。
此刻,她才明白,皇上的意图。
“皇上。”
沈季瑶单穿着一件绣着梅花的内衣,外披一件薄如蝉翼的纱衣,腰肢微扭,一动一静间,身姿绰约尽然可见。
“这身衣服倒衬你,肤如凝脂,娇美可人。”
皇上自专宠梅妃以来,便再未于后宫纳过新妃,今日见沈季瑶这般模样,那颗心瞬间骚动起来。
他招手,示意着沈季瑶:
“过来。”
见沈季瑶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不禁笑道:
“怎么,你现在怕朕了?”
他耐着性子,走到沈季瑶身旁,伸手拉住她,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道:
“方才,你同朕不是说了诸多吗?你便说说,你爹爹如何惨死的,又是谁害的?”
他只当沈季瑶头一次侍寝,心中慌乱不安,故而如此。
却不料沈季瑶颤着身子将手猛地缩了回去,而后噗通一下跪在地上,脑袋低垂,身体如筛糠般抖动,似是被吓破了胆般哽咽着喉咙道:
“皇上,皇上恕罪。民女不能侍奉皇上。”
“民女父亲乃,乃……乃沈长明。”
沈季瑶鼓着气,好不容易才说出口。
她不知道倘若说出真相,皇上会怎样处置她。
可若是这一辈子都困在后宫之内,我何时才能替爹爹保得了仇。
这天子之爱,今日能落到我头上,明日保不齐便消失殆尽,那时候,深宫之内,无依无靠,除了如草木一般枯死于庭院,再没有任何出路了!
“沈长明?”
皇上重复着那三个字,眼底渐渐流出一丝歉意,却只是转瞬即逝。怒火充斥在他眸子里,不见半分柔色。
“皇上恕罪,民女改名进宫,只为查明当年真相还爹爹和我沈氏一个清白。”
“清白?”
皇上问言,抬手勾起沈季瑶的下颚,用力往上一抬,质问道:
“你说朕是昏君?”
他用力一甩,沈季瑶的身子受不住力而倒于一侧,薄纱也顺着她肌肤滑落一角,露出雪白的肩。
皇上却未留恋半分。
此刻,他每多看沈季瑶一眼,便想起沈长明,想起关于沈长明和梅妃之间的曾经。
他心中怒火中烧,忍不住推翻了桌上的茶盏。
破碎的玻璃四溅,划破了沈季瑶的脸,鲜血顺着她的脸颊缓缓流动,滴落在洁白如雪的裙上。
一直候在殿外的苏公公听着一番动惊,颤了颤身,额头间也渗出汗水来。
好巧不巧,偏偏江北书也在偏殿外求见皇上。
苏公公强忍着心底莫名的慌惊,同江北书解释道:
“将军,你瞧陛下现在这干正事呢,奴才是在是不好打扰……”
话音才落,却闻殿内皇上唤道:
“苏有福,让他滚进来。”
苏公公下意识地应道,颇有些尴尬地朝着江北书点头后作手放行。
江北书进到偏殿内时,沈季瑶才将薄纱拢上肩。她撇过头,露出渗着血的那半张脸。
江北书的心一纠,似万千蝼蚁拧住他心口一般。
“江北书。”
“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皇上紧握住拳头重重地砸在案桌上。
“沈长明的女儿你竟带到朕的宫内,让她替朕的爱妃诊治。”
“朕已经死了五个皇子了。”
他话音落下,随手一挥,将案桌上的东西尽倾到于地。
“陛下息怒。”
江北书跪在地上,神色却不改半分,好似早就预料过今日这局面一般,淡定地解释道:
“沈姑娘她心术端正,绝不可行谋害皇嗣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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