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午膳后,沈雨疏走了一趟前厅,庭园,芙蓉院,赵氏常去的地方,她都去了,可怎么也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
主仆二人无奈地开始往回走,慧湘性子活泼,说起之前的一些听闻,以此来解闷:“听说公子这次回京,百官会在东城门恭迎,那场面一定很壮观。”
沈雨疏眸光一转,又听慧湘续道:“姑娘,知道清淮王吗?王军主帅。”
沈旭尧曾经提过一次,她只知道是一个极厉害的人,具体情况并不清楚。听慧湘这么一说,她不禁有些好奇。
沈雨疏想了想,直摇头,只见慧湘神秘兮兮地附到她耳边,轻声低语:“府里的婢女嬷嬷说,国公爷与他相交颇深,有意结秦晋之好。”
沈雨疏听罢,深信不疑,她斜睨着慧湘,慧湘则一脸认真,那神情仿佛一位真理的守护者,对自己所说的话坚信不疑。
这些道听途说的言论,在沈雨疏看来,不过是婢女嬷嬷闲暇时用来消遣的谈资,当不得真。更何况,父亲母亲都不曾向她提过,又怎会有所谓的“秦晋之好”?
她浅笑着,那细长的手指轻轻点在慧湘的额上,慧湘一愣,随即哀怨地摸了摸被点的额头,全然没有察觉到其中有任何不妥之处。
人都道清淮王年少有为,是西都城里顶好的良婿,而沈雨疏温婉娴静,都城闺秀之典范,二人相得益彰,岂不成就一段良缘。
然而,这也不过是慧湘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转眼就烟消云散了。
当她们经过问竹轩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扫地声,那声音虽不大,但却清晰地传入了沈雨疏耳中。
原来,问竹轩是沈旭尧的住所,自从他入军后,这座院子也就空了。赵氏思念儿子,时常会吩咐下人来这里打扫,想着他回来后能第一时间入住。
沈雨疏踏过青石甬道,慢步走到门前,院子里打扫的婢女嬷嬷各司其职,并未注意到她。
李嬷嬷恰好瞥见了,迎出来,关切问:“姑娘,您怎么来了?这灰大,快回去吧。”
李嬷嬷是赵氏跟前最为得力的婆子,从小看着沈雨疏长大,对她有着深厚的感情。可能也是出于这个缘故,她总操心沈雨疏的身子,在这会受寒在那会受冻,此时正催促她回去。
沈雨疏知道嬷嬷担忧,一担忧少不了在母亲面前念叨,所以她并未打算多停留,朝着院子里迅速张望了一瞬,准备招呼慧湘回去。
李嬷嬷看着她这般举动,心中顿时明了,轻声问:“姑娘可是在寻夫人?”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犹如一道闪电划过沈雨疏的心间,刹那间,她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那光芒中饱含着即将要向母亲诉说兄长之事的激动。
李嬷嬷不知道想到什么,暗暗笑道:“夫人得知公子回京的消息后,高兴得不得了,正在膳堂准备吃食呢,说是要好好庆祝一番。”
沈旭尧戍边三年,前几年战事吃紧,从未回家。近年来平南溪,定东洛,虽然还没到政通人和的地步,但相较来说已算安稳,所以才有了班师回朝的旨意。
沈明早朝回府说起这个消息的时候,赵氏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边陲条件艰苦,她早就有所耳闻。这次回来,想到要为儿子接风洗尘,因此早早去膳堂筹备了。
听闻此言,沈雨疏感觉自己一时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竟然忽略了父亲在朝为官,消息比她迅速这一点。
李嬷嬷和慧湘站在一旁,双双打量着她那略显失神的模样。而沈雨疏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在李嬷嬷关切的注视下,颔首离开。
慧湘迈着小碎步跟了上去,满脸茫然问:“姑娘,怎么了?”
沈雨疏只是莞尔一笑,那笑容中透着几分神秘,让人不禁想要探究其中的缘由。
这日,朝阳透过密密匝匝的枝桠,投落满墙晃动的日影,无数光斑在窗布上浮动,光影交错。
沈雨疏早早起床梳洗,来到府门前等兄长,她唇角漾着笑,整个人都在散发光芒。
直到来往的行人,向她投来打量的目光,她才反应过来,拘谨地敛了笑,换作一副名门闺秀的模样。
国公府沈姑娘口不能言在都城里不是秘密,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叫人生出几分好奇。
“难道这就是沈国公的姑娘?大早上,站门口做什么?”
“你看你,今日王军班师回朝,沈国公的公子要回来了。”
“姑娘是好姑娘,可惜了,就是不会说话。”
喃喃细语沈雨疏听不清,可他们匪夷的表情令她浑身不自在,烦乱中,一件披风轻轻披在了她肩上。
沈雨疏下意识回眸望去,只见慧湘细心地给她系紧了绑带,晨风凉,沈雨疏拢了拢,注意力又集中到兄长这件事上。
她不厌其烦,从辰时一直等到了巳时,却始终不见沈旭尧的身影。
百无聊赖之际,一朵涂林花悄然飘落到了裙边,她低头看了一眼,花瓣有些枯萎,似乎已经过了花期。
循着院墙转角的方向,视线尽头,涂林颤动,那一抹抹鲜艳的红,点缀在翠绿的枝叶间,甚是喜人。
这景象深深吸引了沈雨疏的视线,她第一见,想看得仔细些,于是,朝着所在方向走去。
慧湘跟在身后,见她盯着这涂林花出神,滔滔不绝介绍起其来历。
“这树七年前就在了,与姑娘带回来的那株荆桃时间差不多,也不知道是从何处飘来的种子,恰好在此处生了根。”
“因为位置不好,本来是要移走的,后来夫人瞧见了,图个好寓意,这树才被留下来。”
西都城八街九陌,商铺林立,相比之下,慧湘的言论,寡淡又无味。
沈雨疏新奇地打量着四周,不知不觉间,一段路就走过去了。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霞光温柔地洒落在她身上,而那双眸子好似一汪秋水,里面淡淡地蒙着一层光泽。
沈雨疏就这么静静地在树下伫立了许久,直到肩线显见地绷直了一瞬,慧湘再也忍不住上前劝道:“姑娘,公子他回府还要好一阵,先回房歇息吧。”
在此之前,赵氏遣来的婢女劝了不下六七遍,着急到不行,可沈雨疏坚持要等到沈旭尧回府。
赵氏知道她性子执拗,不会轻易改变主意,但这都过去两个时辰了,照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见赵氏前来,慧湘也不再劝,默默退却到旁边,让母女二人聊着。
“疏儿,现在时辰尚早,父亲兄长还要入宫,先回屋可好?”声音极其温柔。
沈雨疏偏头看向母亲,目光无比坚定,她不想回屋,她要在这等父亲和兄长回来,后又翘首以盼目眺远方。
赵氏拿她没辙,于是陪着一起等,大概是老了,精力也大不如前。不一会儿,赵氏便感觉有些累,不得不靠婢女搀扶才能站稳。
这一幕被沈雨疏看在眼里,内心的矛盾使她挣扎不已。因为她这病,赵氏每日殚精竭虑,现在一点儿小事,她实在不忍心再让母亲为她操劳。
终于,内心的挣扎战胜了坚持,低头拜别赵氏后,她默默朝卧房离去,背影显得无比落寞。
赵氏显然还有点不知所措,开心、激动、心酸一下子多种情绪涌上心头。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不禁感叹,疏儿带着氏族荣誉出生,辅国公府又最是注重礼节。
这些女儿家的礼数,举止间倒更衬得她落落大方,楚楚有致。
都城门前,文武百官身着朝服,神情肃穆地静立着。他们身后是黑压压的百姓,每个人都带着期盼和紧张的神情。
清淮王徐彦戍守边陲,名震三军,功高盖世,宛如一尊神祇,守护着北襄的周全。
回京的消息一传开,寻常百姓也就罢了,那些个世家子弟,名门闺秀,更是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纷纷涌上街头,只为能一睹王将风采。
市井之中,更是流传着这样一段佳话:谁一身傲骨,忠君王,效天下;谁以血肉筑梁,撑起半壁江山。文死谏,武死战,他本文臣身,亦怀将军骨。此凌云之志,世间如王有几人。
如今清淮王击败南溪大军,南溪王送出十城以议和,更加成就了这段佳话,云集的百姓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清淮王殿下这是又立下大功了,你们说,陛下至今未立太子,会不会……”
“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引来杀身之祸,你们确定是今日回京吗?怎么一点影子都没有。”
“这文武百官都在,怎会有假,再耐心等等。”
西都城数十里之外,清淮王军正朝都城进发而来,旗帜飘扬,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洪流。而在这支队伍前方,几名骑者首当其冲,穿行在林荫夹道的土路。
此番回京,与徐彦随行的仅有都尉沈旭尧和宏泰二人,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事的他们,脸上还带着些许疲惫,但眼神里的坚毅和果敢,不减反增,非常人能及。
这时,前方探路的士卒快马加鞭赶至大军阵前,翻身下马,抱拳禀报道:“殿下,按照之前预计的行程,再有半个时辰,我军便可顺利抵达东城门。”
闻言,端坐于战马之上的沈旭尧神色一喜,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而近前那威风凛凛的马上主帅更是身姿挺拔秀颀,一袭玄黑甲胄,英气凛然,天生一副君临天下的王者气势。
他沉默片刻,低沉的声音响起。
“全军暂作休整,务必保持警惕,不得有丝毫懈怠。”
字里行间肃正决绝,不容一点质疑之音,这便是独属于三军主帅的威严所在,令人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冒犯。
士卒领受了命令,向身后大军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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