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连忙奔过去,车中无人,想必昨夜,袁伦太累了,车都懒得停地下车库。
阴风渐起,吹红她的脸颊,喘气未定,她骑出一身汗,尤寐的头发被阴风舞乱,她打了一个喷嚏,早知道出门就多穿一点了,连着打了七个喷嚏,小腹隐隐涨疼,她只想快些找到袁伦。
她行过马路,只见一辆赶货的三轮车飞快冲她过来,她迅速闪身,撞向路边的一辆黑顶迈巴赫,来不及立身,趔趄一撞,弄歪黑顶迈巴赫的左后视镜。
她的右手腕一下就被撞疼了,她倒抽一口凉气,缓缓起身,扶正黑顶迈巴赫的后视镜,迅速撤身,自己摔伤不要紧,碰坏车子,她可赔不起,她一面离去,一面回头,瞥见黑顶迈巴赫的车牌号后三位数:瀛A·MM999
尤寐进入中厦,便找到第四幢,抚平被风卷乱的头发,她搭着电梯,直抵第十层,她翻开手机,刷着新闻。
她走出电梯,舒展着方才被撞的右胳膊,想对袁伦撒一撒娇,就在连廊的拐角处,她的脚步一埋,身形一颤。
正在1001的门口,紧紧拥抱的一对男女之中,就有袁伦。
尤寐傻了。
尤寐转身靠向墙壁,没被袁伦看见,她的心突突直跳,她紧紧闭眼,找出一堆理由,在心里解释他的行为:不是的,不是的,是我误会了,他不是这样的人呀!
尤寐皱眉,摸着墙壁,悄悄望过去,她慢慢睁开眼睛,她还在期盼,她和他相恋已久的信任不会朝夕瓦解。
他怀里的粉衣女人,怎么将头埋进他的颈窝,还搂着他的腰,脚下还穿着尤寐给他买的冬天的绵拖鞋。袁伦没有拒绝粉衣女人贴向他,还伸手回搂她。
分明白日,尤寐却陷入天昏地暗。分明昨日,他对她,呵护备至。
尤寐的意识渐渐浮动,那些记忆纷纷起哄,车里特殊的香水,衣角的指甲油屑,后车座的粉色旧围巾,怎么就被她刻意躲开了呢!她眼前所见暧昧的拥抱,刺痛她的神经,逼她认清现实,她仍旧逃避,她觉得自己在误会他,那是他的亲戚,也许是表妹。
片刻,现实给尤寐重重一巴掌,那粉衣女子吻上他的上唇,她笑着笑着,逗弄着他,袁伦含笑伸手抬了抬女子的眼镜,还低身弯腰为她换鞋。
那一秒后,尤寐眼前天崩地裂,空气之中,鬼魅刺她骨血,她的身心,从头凉到脚,从颊僵到脚。
鞋子穿好,袁伦还给她系着腰带,她满目春风衔着他的唇,两人难舍难分。
尤寐头痛欲裂,看见女子熟稔的与他耳鬓厮磨,两人缱绻旖旎,说说笑笑,好似老夫老妻。
片刻,袁伦将她的手提包递给她,她牵起他的手,两人走到电梯口,袁伦摁住电梯下行按钮,她则靠入他的怀中。
下沉的心,回忆杂乱,翻涌而至。
尤寐上大学之前,她的姐姐尤然去世了,尤寐每天都过得很痛苦,尤寐常常想,她要是没有他,他可能一分钟也撑不下去的。袁伦每天都照顾她,给她带去快乐,他陪着尤寐,两人相互救赎,他治愈了她。
尤寐和袁伦的家庭背景完全不同,尤寐的父母离异,她是被她的姐姐养大,而袁伦是他的爸妈靠自己做海鲜生意,终于从乡村搬向了城市。
尤寐和袁伦在大学认识,她是会计专业,他是做室内设计,两个人的行业看似并无交集,却撞在一起了,他对她一见钟情。袁伦私下为她画了二十张素描,他拿着诚意十足的素描,吹着动情的笛子,就站在她的宿舍下向她深情告白,热情似火。
尤寐没有感动,置之不理,自顾自打水,洗头洗澡。一次不行,又来两次,袁伦当众追求,温柔而诚恳,尤寐根本没把他当一回事,她将她的情书扔进抽屉,一眼都没看,她只当他一时冲动,头脑发热,性趣大发,根本不懂女孩,不懂感情。
他就这么追了她两年,一直到毕业前,尤寐赶论文,每天定选题,搜知网,反复修改论文,不停地与指导老师交涉,袁伦每天给她送吃送水,他就像随身保镖一样,寸步不离她,终于感动了她。
他与她在一起的日子,发生许多的事,每次她回忆过去,都是他的体贴入微,那些相恋的轨迹,岂能轻易被抹去。大学时光,尤寐和袁伦有相同的兴趣,他带着她一起画画,袁伦高中时还拿过美术金奖,尤寐相当崇拜他。毕业后的袁伦也碰美术工具,次数很少,微乎其微,然而,尤寐至今还收藏着他们共同用过的。他本科学的是室内设计专业,毕业后,他却做了金融工作,他在自己不熟的领域里挑战自己。而尤寐也疯狂地卷自己,毕业在鼎城钢铁公司干会计失败后,她来到很光鲜的中际幼儿园做会计,干得也算勉强,她顶着幼儿园中复杂的人际压力,全力以赴,每天做思想斗争,一边想着换一个环境,一边自劝自忍,她还要和袁伦结婚,终有云开雾散的一日。最初,她无法适应幼儿园的会计生活,第一年,算账就出了一堆幺蛾子,她都快抑郁了,只有袁伦成了她的开心果,每天想法逗她,他把她的笑容,看作他的阳光,袁伦每天见她都会记着给她拥抱,她更卖力工作,临睡前还在记账,熬夜算园中的各种收支是常事,靠着微薄工资,却要忧心全园孩子的身心发展情况。
工作久了,两人收入稳定,展眼美好的未来。
有一日,尤寐和袁伦在路边捡了一只流浪狗,他们都爱狗。袁伦是一个快乐的男人,他很会照顾狗,他是一个没有脾气的男人。尤寐虽然也爱狗后,她却对狗毛过敏,她的皮肤碰到狗毛容易发红疹,肿成猪皮,所以,那只狗就留在袁伦的家里。袁伦常常会拍一些照片发给尤寐,比如狗狗挺身站立,狗狗帮他运快递,狗狗又咬狗绳了,他时常下班回家就会遛狗,训练它拉屎,袁伦陪狗的日子竟然比陪尤寐的日子还要多,
他甚至都不及时回复她短信,她一气之下就拉黑他,袁伦就过来找她,又是哄半天,他在旁边对她说,你怎么能跟狗争宠呢!他是一只流浪狗,已经很可怜了,再不多陪陪它,都要自闭了。
后来,尤寐见他对狗狗这么上心,就愈发想欺负他的狗,悄悄从他的家里,搬走了它的狗粮。袁伦竟然要求她好好反省,假如她囤了很久的最爱的零食被贼抢了,她会不会气愤跺脚呢!
袁伦的脾气真的很好,他从来没对她发火。每当尤寐生气,他还会让狗狗拟人化逗笑她,自己也很会十八般武艺地哄她。
尤寐在园中,耳濡目染也会习惯性地用卡通人物的方式给各种东西拟声,还会给账单上的数字配上有趣配图,她经常收集一堆奇形怪状的账目本子,发他共赏,袁伦觉得不可思议。
期间,尤寐见过袁伦的父母,她在他的爸妈身上看到一种奇怪的家庭环境,吵架是日常,和好是日常,冷漠也是日常,他和父母的关系,不浓不淡,竟然像同事!尤寐从前羡慕袁伦有一个原生家庭,才养出一个这么懂事的他,工作赚钱后给父母打钱,逢年过节也会送礼。只是,他的爸妈很会管求他,给他定着许多的规矩,日起招呼,夜出归宿,工资要交,女友要高,婚后同住。尤寐素来羡慕那些原生家庭的女孩,她也想见一见完整亲情到底何样,原来,原生家庭并不全然可亲可亲的!
尤寐早就想开了,她父母离异,那又如何呢!她不能对不住她过世的姐姐尤然,她并不是专为受苦来世,她努力工作,努力攒钱,努力谋生,无论何时,昂扬斗志,她与他并肩而战。
尤寐怎么会忘记呢,那天是三更半夜,那天他给她打了许多的电话,他们聊个不停,她在电话里答应做袁伦的女朋友,袁伦高兴得对着电话流涕,半夜奔过来找她,就站在她的房子外,守着她的窗户激动了一个晚上。
她的一群旧友好奇地问她理由,就凭尤寐的择偶标准,他根本不够资格,袁伦不是那种顶着帅脸的少年,父母又是卖海鲜的,也看不来是一个潜力股,尤寐却说他温柔,尤寐说他能给她带来快乐,尤寐说他给了她安全感。
他也曾长久地爱过她,他也曾感受着她的感受,快乐着她的快乐。
那个百般恋慕她,百般讨好她的少年,怎就变心了呢!
他为什么要欺骗她,他为什么苦苦瞒着她。
电梯“叮咚”一响,袁伦回身过来,尤寐迅速藏身,他搂着女子进入电梯。
尤寐奔进安全通道处的消防楼梯,似迅雷之速,三步并作两步,急蹿下楼。
怒火撩拨,泪水喷出,尤寐一层又一层的跑下楼去,心急如焚,踩空了一脚又一脚,她依然撑着身体,不停地追过去,似乎追着了,就能挽回一个男人欲走的心一样。
她冲出消防通道的出口,终于追出去了,视线落在两人的背影上,两个物业人员经过袁伦身侧,对着他怀里的女子,交头接耳,一顿夸赞。
一丝愤怒浇上尤寐的心头,尤寐应该冲上去,当众掌掴女子,可是,她没有失去自制力,她不屑于为一个爱情之中的背叛者而丢失自己的分寸感和她的自尊。
尤寐,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沦为背景,沦为袁伦你侬我侬的背景。
三番五次迟到不为她,送眼镜的对象不是她,那些香破天花板的香水不是买给她的,就连他时刻揣在兜里的定位夹子也不是给她准备的。
回回生日,他对她的冷漠,她怎么就无知无觉呢!她怎么能蠢到这种欠抽的程度。
尤寐忍着一腔的怒火、委屈、懊悔和不甘,复回四幢1001单元,她脱下身上的黑色外套,扔在他的家门口,重新搭着下行的电梯,仰头憋泪。
衣服穿错,可以扔掉,她的韶光,全都喂了畜牲。
天色阴沉,亦如她心,一片哀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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