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架上的食品晃荡了一下,没掉下来。
邓烟雨的肩胛骨磕到了硬邦邦的钢架,但料想之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她畏怯地睁开眼,往后瞥去,男人的手塞在货架与她身体之间,而她被笼罩在他不可丈量的阴影之下。
陌生的香水味龙盘虎踞缠绕着她,与公冶大相径庭的成熟男子气味霸道地占据整个鼻腔。
邓烟雨难受得头晕。
他们静止在再无第三人的窄道上,她困在他的胸膛之下,无从挣脱,他不动手亦不放手,暧昧地僵持着。
公冶警官,求你快回来。
邓烟雨被他堵死了全部出路,双腿按捺不住地发颤,心想公冶买个酸奶为什么这么慢,是找不到路还是找不到芦荟口味?
超市在放某部大热韩剧甜甜的bgm,男女合唱撩拨心弦,邓烟雨胸脯起伏的弧度尤为明显,被他瞧在眼里。邓烟雨很快察觉到男人的目光落落大方关注着自己那里,羞愤得想扇他十个巴掌,可悬殊的实力让邓烟雨不能轻举妄动,只好痛苦地歪过头,小声叫着“公冶”,仿佛这两个字可以就此拯救她。
男人显然不屑听她的蚊吟:“别怕,”他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盯视邓烟雨,眼底仍然裹挟着温存的笑意,“我不会伤害你。”
幼鹿什么也不想听,全身上下散发着抗拒,它被猎豹制服在身下,被猎豹嗅闻着流动汩汩热液的娇弱脖颈。
“你,”男人的手确实欲去捉她的后颈,捏一把,“被标记了?”
邓烟雨一震。
是味道吸引他过来的?怎么会,我数值还没有超出一百。
邓烟雨张开嘴,抖着声:“我现在……受警方24小时保护……所以……所以……”
“警方已经介入了?”男人说着,从她背后抽出完好无损的手,她那一撞带着落荒而逃的力道,不过这个男人是典型的怪物,反倒很享受她体温的挤压,“那便好,我担心你本人不知情,这才多嘴一句,刚才唐突了,抱歉。”
他得体的礼节镶着“人类文明”的金边,有种妖异近乎变态的色彩,邓烟雨看到更多的是恶狼进餐前的祷告,下一秒就会血盆大张。
邓烟雨不会应付这类人,贴着货架,无所适从地说:“没关系……”
男人后退,左右看看,轻笑:“那他也太不称职了,怎么放你一人在这?”
邓烟雨拢紧外套,做出防御姿势:“他很快回来。”
“是叫……公冶渡莲,代号影青。”男人好像在问她几岁会走路一般,证实这条信息的准确性。
邓烟雨见鬼了似的去看他。
“是,或不是?”男人在征询答案。
“你……你想打听些什么?”他笑得再温文尔雅,落进邓烟雨眼里,也是一抹蛇蝎的毒意。
“打听?”男人垂眼,见她眼神坚毅而警惕,毛没长齐就想着护犊。
他偏过身,失态地笑了。
“小丫头,我想得到公安内部的信息太简单了,更何况公冶渡莲……”
尖头皮鞋嗒一声击地,折返过来,优雅的尊容让女人渴望为他尽情服务。
“他从来不属于公安。”
什么?
邓烟雨无法理解这句话,像一具失主的提线木偶,表情空洞。
“你可知道,保护你的这位警察同志以前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未来又该去哪里,做什么事,成为什么人?”
“未来的事,我怎么会清楚……”
“我清楚,”男人款款倾身,逼近她,绿莹莹的眼珠淡如琉璃,“那么麻烦烟雨小朋友,去转告他——”
他知道我的名字……!
邓烟雨再一次钉在他的阴影下,被他强大的气场死死压制,五脏六腑有痉挛的趋势。
只听他说:“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邓烟雨喉壁泛起铁锈味的,苦涩的刺疼,宛如昆虫的触肢在湿湿触摸,死板地重复男人的话:“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对,就是这句,”男人探出手,拍拍她的发顶,目光在紫花发夹上流恋了数秒,勾起的笑容意味不明,“我就不打扰你和他的约会了,再见。”
回过神时,男人已经走了,超市的bgm也换了一首。邓烟雨如逢大赦地抓住购物车,喘出阻窒过久的气,蹲下来。
她像应激了的猫,血液里的恐惧消退不去。
公冶蹲在开放式冷藏柜前,在找芦荟味的大果粒酸奶,仅剩最后两瓶了,这口味还挺抢手。
“公冶警官。”
他刚起身,就听见邓烟雨叫他。她握着购物车把手,站在自己面前,似乎等了一时。
“我正好要去找你,”这么重的车子她竟然推过来了,“我来推吧。”
邓烟雨颤着“嗯”了声,去看他,他纯净无杂的绿眼也在看过来,发觉她神色不对,露出了探究的目光。
“还好吗?”公冶说,“发生什……”
“冷,”邓烟雨搓搓胳膊,打断他,“这里有点冷,我们快走吧。”
超市人多眼杂,邓烟雨决定回家再和他说遇到顶美的事。
记得苏赞那堂课上,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学说顶美在全世界的数量掰着手指头也数得过来,大部分人终其一生不曾见过顶级美食家。
而她踩了狗屎运,被顶美亲自找上门,还下了一则不怀好意的通告。
公冶会有危险吗?
邓烟雨惊魂未定,思绪万千,呆呆望着前方的背影。
结账的地方人迹混乱,她孤立无援地贴近公冶,抓着他的胳膊,妨碍到他结账了,就改成抓他的大衣。
她比洁癖患者还要防备,躲着每个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你学校是不是快考试了?”自助结账机前,公冶扫着一袋袋吃食,平常地问邓烟雨。
“是……”
“白天你数值稳定,要不过两天回学校,把落下的课程补……”
“我不要!”
她这一声是害怕到极致,失控地叫出来的,引来周围好些视线,有人见公冶是美食家,怀疑他对这女孩图谋不轨,眼神示意了一旁的超市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会意上前:“先生,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助吗?”
公冶正欲解释,邓烟雨忙摆手:“没事,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哦哦,好的。”工作人员回到自己的岗位上,转念一想,一普通小姑娘怎么会有个美食家哥哥?
“公冶警官,我暂时不想出门,”她说,“学校那边我想休学。”
公冶感到奇怪:“之前不是做了备案么,而且休学会影响你毕业。”
“那不休学,就让我待在你家好吗?你不要赶我走。”
“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了,”公冶不懂她担忧个什么劲,好笑道,“不去就不去,我们会和学校打好招呼,你在家好好休息。”
她拼命点头,希望这段记忆尽快揭过去,自始至终没有松开他的衣服,脑海里再次翻涌起男人的那句话——
“他从来不属于公安。”
一楼商场,富丽堂皇的大厅,男人踩着声儿清亮的皮鞋,不可一世地走向商场门口等待自己的女人。
“理事,”女人一套裁剪合身的职业装,包裹出曼妙的曲线,柔顺的黑长直披落下来,乌绿的细眸如柳叶,手臂挽着他价值上万的大衣迎过去,“拜托不要再四处乱跑了,主席那来了消息,请您七点前务必回一趟庄园。”
“不要那么凶,克丽丝托。”男人朝她扬开双臂,来了个热情拥抱,女人抵住他坚实的胸膛,男人依依不舍放开,目露伤心之色,俨然一副干坏事后装无辜的犯贱表情,“你不开心了?那还是凶我吧。”
“为何要露面?要是渡莲也在,您打算如何收场?”女人不吃他这套,不悦地皱眉。“克丽丝托”是男人赐予她的爱称,女人真名叫寇栗。
“您这样打草惊蛇,主席会生气的。”
“喔,不怕,老头子这把年纪成天伤春悲秋,情绪波动大,是正常的,你要习惯他,也要体谅我,”男人挑起她的下巴,动情地说,“别不开心,你皱眉我会难过好几天的。”
“尹理事,”寇栗如一支精美的花瓶,镇定自若,“请您放开我。”
“你不会醋坛子翻了吧,我只是逗逗那孩子,没有非分之想,”男人伸臂揽她腰窝,“你自然明白,我真正想动手动脚的只有啊啊啊疼疼疼!”他被寇栗踩得痛呼,随即无奈地撑额大笑,“克丽丝托,你太狠了。”
“关于这点我也要提醒您,”寇栗整理衣领,“渡莲负责她的安全,您再这样没深没浅地去招惹,半夜睡觉烦请您睁一只眼巡逻吧。”
“怎么,我还治不了一个珍贵美食家?”男人披上大衣,意气风发往路边的黑色林肯跨去,西装笔挺的手下静候在那,预备开门。
“您当然能制服任何一个珍美,”寇栗忧心忡忡,“但是渡莲……”
他停在开启的车门前,默默转动食指银戒,回头,等待她说下去。
女人最怕他这样的眼神,雍容的,深情的,钻入她容易受伤的心房。
她恢复冷静,说:“您快上车吧。”
“上车?”男人眼神一转,动起歪心思来,“是上你的……”
寇栗终于忍无可忍,哐当一脚把他踹进了车里,西装小哥趁尹理事狗啃泥滚进车里的空当,默契十足地关上门,和寇栗毕恭毕敬地鞠躬告别,跑到前头发动车子,麻溜地开走了。
“栗姐,您在理事屁股上留这么大个鞋印,主席看到也会生气的吧?”
“主席看到他这副嘴脸就要吸氧了,哪会在意他屁股上一两个印子,”寇栗拂去发丝,吩咐开车,“走吧,我们也回了。”
“那公冶渡莲那边……”
“莲的事不急,”寇栗转身,盯着他说,“那边如何了?”
“好几天联系不上,人都不确定在不在国内。”
“那就是有动作了,”寇栗心中不安,“理事对莲属于额外关照,我们的目标是他身边的女孩,服从命令,不要做无谓的付出。”
手下垂首:“知道。”
按下解锁,车灯轻轻作闪。公冶将三大袋战果搬进空无一物的后备箱,拉下后背门,望了望两边,找到了远处还购物车的长龙。
“我去还车。”
他拖着清空的购物车走了,邓烟雨想跟他去,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只好先坐进汽车。
新座C区全是辣菜,A区的菜系比较丰富,步行过去小半个钟头。他们赶时间,开车过去重停是最好的选择。
“邓烟雨?”
车门还没打开,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油腔滑调,邓烟雨顿时如芒在背,缓缓扭过头,看见了昔日的室友和三个男生。
“果真是你!”男生笑歪了嘴,“你不是被苏赞老师上了吗,喂喂,身子骨没事吧,苏老师一看就是特狠的啊哈哈哈哈。”
他们一来就满嘴荤话,邓烟雨脸色难看得要死。
一个室友眯眼,端详她化过妆的脸,再去看车,眼角一抽:“听说你请了长期病假,还有空出来玩?装病呢?”
“她怕个啥,瞧瞧,小东西飞上枝头了,”男生插兜荡过来,穿着名牌鞋的脚抬起来,踹了踹车胎,嗤了一口,“傍大款了啊你?”
邓烟雨眼见他这般羞辱,火气蹭地登顶,上去一把推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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