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素来畏畏缩缩打骂不还手的花枝鼠力气这么大,男生被推出一个趔趄,滑稽地挥了下臂膀,栽倒在旁边的路虎车窗上。
大伙出乎意料,皆惊了。
“邓烟雨,你要干嘛,打架?”室友匪夷所思地瞪她一眼,再去扶狼狈得不成样的男生,“傅哥你没事吧?”
“你们走开!”她瘦小的躯体里爆发出可怕的力量,像只进入攻击状态的小刺猬,张开了刺厉声叫道,“我从来没伤害过你们,为什么总是欺负我,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你妈的,你个港贼,还敢跟我叫嚣……”被唤作傅哥的男生在朋友面前出尽洋相,窝火不堪,不顾对方是女生就拔步上去揍她,有男生拦了:“哥哥哥算啦,你要在这捅娄子吗,你忘了你爸上次怎么把你捞出的派出所?”
两个室友瞠目结舌,互看对方,真要懵了。
邓烟雨今日简直换了个人,稍微捏一下就勃然变色,欺负不成了。她们烦躁得咬牙切齿,也想朝车子来一脚,走到男生身边,睨着眼冷冷说:“咱们去学生处举报她,病假期间还在外头浪,邓烟雨你等着被退学吧!”
邓烟雨虚脱地喘着气,四肢冰凉,倔强地与他们对视,检测仪鲜亮的橙光跟着她的手臂隐隐战抖。
“凶啊,怎么不凶了?”傅哥舔了舔牙,“你和这车主人什么关系,你不会干援|交了吧?好啊乖女儿自己会赚钱了,可不得告诉你爸妈去?”
邓烟雨以为听的不是人话:“你说什么。”
“说你呢,再跟我们狠一次试试,灯港爬出来的臭蟑螂,给我他妈低下头做人!听到没?嗯?问你话呢听到没?说话!!”
他声量骤然拔高,邓烟雨在突如其来的呵斥下一激灵,躲匿在血脉深处的屈辱复苏了过来。
“我不是港贼,”她难过得发音都哽咽了,“灯港没有叛国。”
“你这话跟国家说去,别在我们面前装白莲花,你还能来歌华读大学,那都是吃到国家的红利了,还敢推我,你怎么不回乡下推磨去啊,乡巴佬跑来歌华干什么,想出头?你现在不就出头了吗,小公主你一夜几千块呀?”
话音未落,一伙人声色犬马地爆笑,笑得她哑口无言,只有渗着血泪的怒火在四肢百骸里灼烧,揉作一腔**的委屈,无力地奔往眼眶里汹涌打转。
“好诶,哥,她要哭了!”
室友们终于解气了,有个发现她戴了酷可丽联名小花发夹,这东西标着脑残才买的价格,估计也是这辆车的主人给她买的。
酸涩的滋味攀着喉咙抵上舌头,她大步走上前,见邓烟雨一缩,心笑果然是只纸老虎,手伸向她的发夹,连着头发一把扯下来。
发丝被活活拉掉好几根,邓烟雨啊了一声,捂着阵阵发痛的头皮,眼看发夹被她们拿走:“还给我——”
女生把手举高,她个子比邓烟雨高出一大截。
“想要?”女生扬了扬下巴,“那你该跟傅贤说什么?”
邓烟雨愣在那,就听背后有人说:“来,我教你,”她反抗不及,一男生捏住她后颈往下摁,让她给大家磕头,“说傅哥,对不起,我花枝鼠错啦,下次再也不敢啦,我就是一团唾沫,劳烦您尊口一撅,把我吐了算啦!”
“……”邓烟雨睁圆了双眸,恍若未闻,硬着脖子不肯埋头。
“聋了还是哑了?邓烟雨?”
“还给我,”她盯着地面,声音里含满血意,“把发夹还给我。”
“我让你道歉,你要什么发……”
“还给我!!”
怒吼回荡在开阔的停车场。男生原本兴致高涨,被她振聋发聩的气势惊得差点弹开,又嫌此刻作罢丢脸,嚷嚷着:“你道歉,你道歉我放开你。”
“还我!!”
“什么情况……”
邓烟雨在他手底拼命地挣动,指甲挠得毫无章法,转眼在他下颚刮出红痕,男生气急败坏:“你属猫的吗,你不要抓我——”他就势掐着她往车头上一按,“别抓了你!”
还没按老实呢,同伴那边突然骚动不止,没等回头,他就感觉自己脖子部位一紧,被人当狗提了起来,两脚腾空飞了出去。
“卧——”脏话还没喷完整,他整个人朝着他的好哥们猛扑过去,扑飞了某人的手机,嘴巴不小心和光滑的地皮重吻了一口,摔出颗带血的牙。
痛哭了。他平生头一次这么“拔牙”,膝盖上的灰尘都顾不着掸,扭头喷着血沫子骂道:“谁——”
一名美食家慢慢站到了他们面前,通身散发着锋利的气息,那抹绿意阴狠得不忍直视,染上了猎食者的恐怖色彩。
邓烟雨撑住车头,怒意未消地绞过眼,与公冶探寻过来的视线误触,仿佛两道势均力敌的闪电鞭破长夜,在空中激撞。
公冶心惊。
这是他不曾见到过的邓烟雨,满脸的狠色。
见来人是他,邓烟雨指关节蜷曲起来,埋下头稍作缓解。
她脖子红了一块,公冶侧过头,眼神在那群孩子身上挨个点过去,真就挑不出半个吭气的。他不动声色朝角落里的女生伸手,女生腿再软,也得走过去,把发夹放进他掌心。
傅贤今早出门没看黄历,捂着撞疼的胃,嘴里骂着“这都什么事”,脸皱成抹布打量公冶,冲邓烟雨变了调地说:“你雇打手?”
不等邓烟雨回答,公冶先开口:“是啊,但打人多累,我通常一口下去解决事,很快的。”
傅贤被同伴拽了老远,他火冒三丈,挥开不争气的碎催,指着公冶:“你以为我怕美食家?我公美都见过,你少在那横!”
“那你别退,”公冶踢开眼皮底下的手机,正好在地坪上滑溜溜打出几个转,甩到傅贤脚下,他说,“捡吧。”
傅贤愣住了。
这货什么来头?
“捡啊,”公冶绿得碎裂的目光啮噬着他,“要我按着你脖子帮你捡吗,都九年义务教育读下来了好歹干点人事吧。”
“你……”傅贤心知真打起来不是对手,瞥了眼同伴惨兮兮的嘴巴,转眼端正态度,搞笑地和他讲起法来,“故意伤人是犯法的,要追究刑事责任的,信不信我一通电话拘了你?”
“是吗,我好害怕,要不咱俩做个伴吧,”公冶冲他招手,“方便的话你现在打电话,争取今晚搭伙进局子吃牢饭,来吧小少爷。”
“滚啊你!”疯子,疯子,傅贤被他吓破了胆,捡起手机扭头就走,边走边回头看他,撂下狠话,“你等着,我记住你脸了,我爸在局里有人,市局里有人我告诉你!我势必把你弄进去!”
等他们跑远,公冶恢复了往日神态,转向邓烟雨:“他们谁?”
邓烟雨懵懵的,擦了下脸,沙哑地说:“我大学同学。”
“……大学生?”
他印象中的大学生可不这样。GS有个一年一度为大学生普及美食家防范知识的法制宣传活动,他参与过开展,那些大学生都是热忱活泼甚至带点脑袋空白的阳光小可爱,迄今为止就没碰到过傅贤这种游走在法律边缘反复横跳的纨绔子弟,实在忍不住说了句:“现在的大学生怎么这样?”
“一帮公子哥,傅氏集团,东宝银行,还有龙地控股的独苗,学校没人敢招惹他们,我是唯一一个灯港来的,身份不好,碍着他们眼了,”邓烟雨嗫嚅了会儿说,“这里有监控……”
“没事,”公冶走向她,“他们经常在学校欺负你?和班主任反映过吗?”
“反应过,效果不佳,他们会变本加厉,”邓烟雨低头抠手,“平时不会打我,搞点小动作,泼水什么的,遇到了就骂骂我,我当没听见……”
公冶要被这孩子愁死:“这事怎么能自己硬扛?他们都对你动手了,和老师反应不成,录个证据找警察都行,学校必定会对施暴者给予处分,也要和家里人及时沟通,你父母知道你在这里的遭遇吗?”
邓烟雨摇了摇头,她有意瞒着,搬出寝室也扯了个“我想提前体验一下步入社会是什么感觉”的荒唐由子。
公冶盯着不愿抬头的她,面容浮起一丝痛色:“就任由他们欺负?”
仅此一句,沉重得她答不上来,过了许久,她恍惚地说:“狠不下心。”
公冶不解地皱眉。
“那两个女生,还有一个今天没来……我看见她们就狠不下心。”
“为什么狠不下心?”
“她们刚开始不知道我是灯港人,只当我外地来的,对我非常照顾,大一时带我逃跑操,晚自习偷偷塞我吃的,我痛经了会帮我打热水带饭,大冬天的吃爆辣火鸡面吃出急性肠胃炎凌晨一点送我去医院,晚上熄灯以后讨论着谁第一个嫁出去……可是,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比起一瞬间的翻脸无情,失去友谊的孤独与苦痛是一种细水长流的折磨,让邓烟雨更加难以忘怀,她泪水决堤:“我忘不了她们对我的好,可我知道我再也做不了她们的朋友了。”
豆大的泪珠吧嗒吧嗒掉落,她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公冶最怕女孩哭,惊慌失措掏兜找纸巾,没找到。
他尴尬无比,傻站了半天,说:“庆威凤不是你朋友吗,你也可以和她一起吃火鸡面……”
不等公冶说完,邓烟雨“呜哇”一声扑进他怀抱,脸蹭着他里面的白短袖,放肆地嚎啕大哭起来。
公冶怔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对面有人路过,一个戴金链条的好事大哥瞅这儿动静颇大,非要过来问上一问:“咋啦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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