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千潇被周围几人叨得脑仁疼，冷下脸来喝道：“都给我闭嘴！”他归葬刀尖分毫未动，直直指向褚意欢，道：“为免他人斥我以小欺大、胜之不武，我也不为难你，只要能接下我十招，便算你赢，如何？”
不如何！
褚意欢暗暗翻了个白眼，呵呵！依照这躯体原本主人“易然”的本事——别说是十招，便是三招，他也照样接不住！
这时，一人突然缓缓道：“且慢。”声音虽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林千潇扭头，面上怒气未消，他倒是要看看究竟是何人敢拦他！
那人身形干瘪，个头不高，满头花发，还有点弯腰驼背，脸上带着愈发严重的沟壑纹理，样貌略微有些猥琐，一双眼睛却明亮如同少年。
“是迟长老！”
“迟长老来了！太好了！”
“……”
一众弟子连忙稽首行礼。
见了来人，林千潇怒意微敛，恭恭敬敬拱手道：“迟长老。”
“千潇啊！我请你来是给内堂弟子上课的，可不是请你来灭门的！你这么大火气作甚？”迟万春笑眯眯走上前，“年轻人若是上火，多喝点菊花茶哈，天干物燥，降火必备！”
林千潇尴尬地勾了勾嘴角，面对曾经的授业老师，有再大的火气都销声匿迹了，道：“迟长老说的是。”
苏辞暗中戳了戳呆愣住的褚意欢，用口型道：“救兵来啦！你得救了！！”
褚意欢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一动不动，甚至听不到周围人的声音，整个人沉浸在前世的回忆当中。
“你天资聪颖，根骨绝佳，奈何半生坎坷，杀戮缠身。凡尘皆苦，苦中却有甜。万事不得圆满，却总会留有一线生机。”骨瘦如柴的老道眼皮一耷拉，带着几分游离于外的漠然，看向黑衣少年，摇了摇头，道，“我教不了你，我会为你另寻一名师傅，他能教你的，远比我多。”
迟万春所说的那些话，对于十岁的褚意欢而言，与天书无异，他自然半点儿都没有听懂。此刻，他小小的心胸中，只装得下待他亦父亦兄的师兄，片刻难舍难分。虽然没有听懂，褚意欢却明白，这老头多半是不想收他为徒，不仅如此，还要将他送给别人。
生于弃婴堂，长于弃婴堂，从小便颠沛流离、无依无靠的褚意欢，顿时愤恨难当，两眼通红，心想这老不死的长相如此猥琐，定是个旁门左道的骗子，师兄肯定是被他忽悠了，才会拜他为师。
师兄为人温柔良善，便以为这世间之人都如他一般心善。现在，这老头又来忽悠他褚意欢！？
褚意欢当即掏出怀中藏着的泥巴，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嗖”的一声射向迟万春，在老道那沟壑丛生的脸盘上精准着陆。
师兄：“……”
迟万春：“……”
褚意欢：“哈哈哈！让你胡说八道！哼哼！”
被砸个正着的迟万春依旧笑呵呵的，摇头晃脑叹了半天气。师兄却是气急，不顾他的哭喊，拎着他的衣领，扛在肩上，推门而去。
褚意欢至今仍然记得被送走之前，迟万春最后望着他的眼神，似是怜悯，似是无奈，似是痛心，最后皆归于一声哀叹。
历经种种坎坷，此时再回想起老道当初所说的那段话。“你天资聪颖，根骨绝佳，奈何半生坎坷，杀戮缠身。凡尘皆苦，苦中却有甜。万事不得圆满，却总会留有一线生机。”少年骄纵、生离、死别、杀戮、不甘、愤世、重生……这段话近乎是他过往的映照。
褚意欢皱眉，这……
这一切是巧合？还是这老头窥见了什么？
“哎！易然！”苏辞扯住对方的胳膊，使劲晃了晃，小声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半天不说话？”
“没什么……”褚意欢这才回过神，摇了摇头，道，“有点儿走神。”
“我看你是吓傻了吧！”苏辞凑到他耳边，小声宽慰道，“迟长老一来，你就不用担心啦！他那么看中你的天赋，不可能由着御清长老乱来的！”
褚意欢挑眉，想起来了。易然之所以从侍从变为内堂弟子，全是仰仗了这位迟长老的慧眼识珠！
“是我太过鲁莽，”林千潇眉眼坚毅，拱手道，“只不过，我认为，教授学艺固然重要，但是让他们知道好歹，有敬畏之心更加重要。须知，修炼者若是连最起码的敬畏之心都没有，那么与那些邪祟又有何分别！空有武力，不识正途。如此下去，少不得又养出个……修真祸害，贻害四方！”
“唔嗯，你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迟长老将枯瘦的双手揣进半新不旧的袖子当中，悠然道，“既然是挑战，自然应当迎战，不然岂不成了懦夫，但练功堂的功课同样不能落下。既然如此……”
褚意欢眉头一跳，突然感到一丝不妙。
只听，那老头接着道：“不如由我做主，将这场比试定在午后的剑道课上，既可以让众弟子观摩，以增长实战经验，也可以顺便打压打压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如何？”
“如此甚好！”林千潇点头赞许道，而后冷冷剜了褚意欢一眼。
褚意欢：“……”能不能不要这么快叛变啊！
此事便告一段落，众弟子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正襟危坐。
阮钰眉头微皱，却还是笑着宽慰道，“只是切磋剑术而已，不必忧心，你是新入门的弟子，即便是败了也没什么的，何况你身上还有伤。”
卫桐、徐朗二人站在阮钰的身后，看向褚意欢的眼神颇为嘲讽，那肆无忌惮的眼神仿佛在说，翻车了吧！呵呵，这下子有你好看的！
薛刃拍了拍褚意欢的肩头，颇有点儿幸灾乐祸，低声道：“让你嘚瑟，这下惨了吧！”
“这可怎么办，连迟长老都靠不住了……”苏辞快哭了。
“哟吼，手感不错嘛！”褚意欢手贱地掐了下他肉乎乎的脸颊，笑了，“放心，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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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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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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