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温询再次醒来是躺在自己的屋子内的床上。他手指轻微的动弹了一下,再后来,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入目是一张不认识的脸,那名合欢宗的弟子手撑着脸,在苏温询身侧酣睡。也许是被他醒来的动静惊到,弟子脑袋一滑,一个惊吓,醒来了,坐直了。
“啊!”他看到苏温询正睁着眼睛,半阖着瞧着他,发出一声不小的叫喊。接着就站起了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喊:“长老,宗主!醒了,醒了!那个叫苏温询的醒了!”
房间里再度恢复了安静。先进来的是洛川梓。苏温询没想到他会来,扯出了一个勉强的笑,气息不太稳固的说:“洛长老。”
洛川梓在看到苏温询意识清晰后,紧绷的神色稍霁,他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我怎么了?”苏温询躺在床上,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洛川梓扫了他一眼,说:“你昏迷了半个月。”
“半个月?”苏温询难以置信,难怪他觉得浑身无力,“我怎么会......”他只记得最后自己是被一个巨大的藤曼球包裹,在昏迷之前一直有人在自己耳边低语,再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洛川梓似乎没有闲心与苏温询多闲聊,对他在灵球里的遭遇也并不好奇,他只是来看看苏温询的情况,所以回复完他这一句就不再多说了,他坐在床边,静默着。“您是有事要问我么?”苏温询主动开了口。洛川梓往窗外看了一眼,道:“没有。不过,那些问题,会有人问你的。”果然,就在洛川梓说完没多久,有人进来了。不止一个人,而是乌泱泱的一大群人。为首的是合欢宗的宗主,段存修。后面跟着许多仙风道骨的修者,或白发苍苍,或宛若孩童。他听见那些小厮喊他们长老。苏温询对其中几人略有印象,自己曾干活时候偶有遇见。
段存修先步至苏温询的床侧,他不像上次自己在少宗主门口碰到他时那样威严却又亲切,也不像炼道大典开幕时那样威风凛凛、神采奕奕。此时的他眼底有了乌青,看起来憔悴得多。段存修先是看了退到了一旁的洛川梓一眼,洛川梓冲着他点了点头,算是见礼。
“灵球之内究竟发生了何事?”他一上来,不给苏温询喘息的,就抛出了这样一个问题。他似乎很笃定苏温询知道这一切,知道事情的始末。
苏温询不太有力气,但他还是在小厮的搀扶之下做起了身,他低头,道:“见过宗主,见过各位长老。”
段存修不答话,他在等苏温询的回答。苏温询将自己在昏迷之前所记得的一五一十说与他听,但隐去了拟龙之事与耳边听到的那些呢喃之语。段存修眉头紧皱,抬高了音量,“没了?”
苏温询点头,“我只记得这么多了,再后来,我就昏过去了。”
有长老在段存修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段存修点了点头,他说:“倒是与其他的弟子们所说相似,只是,为何你这般不同?你是最后一个被送出灵球的。”
苏温询不语,他迷茫的摇了摇头。虽然他隐约觉得此事与拟龙他们嘴里的‘树’有关,也和他们所谓的‘小主人’脱不了干系。但他不敢随意将此说出口。
段存修见他懵懂无知的样子,大约也不寄希望在一个无灵力的小杂役身上,于是他又道:“那日我们在外观测,忽而观测的灵力失效,灵球就仿佛被人用布袋罩上,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后来灵球忽地爆发出强大的灵力——这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后来,有弟子被扔了出来,起先我们只以为是受到了里面凶兽的袭击,实在抵挡不过所以早早的出来。”
段存修说到此处不再继续,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他也料不到竟有这等事发生。这灵球自他出身之起就一直镇于合欢宗,说是合欢宗的镇宗之宝也不足为过,宗内大能老早去球内探查过,后出来制作了相关器具,用以做炼道大典的试炼场。一直平安无虞,直到半月之前。
洛川梓接过了段存修的话,继续道:“当时子弟们与凶兽混战,我们督视便在旁看守,以便随时出手。可不知怎的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我便失去了知觉,再醒来之时便已经出了灵球。灵球之中,有一道神秘的、强大的力量。”
苏温询听到此处,大约明白了他们还不知道‘树’的存在。
外面忽然来了人,有弟子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对着众人道:“宗主,您去瞧瞧吧,少宗主他似乎有动静了!”
段存修听到‘少宗主’几个字眼睛都明亮了许多,他对着众人指了指门外,一挥袖道:“走,快去看看!”一屋子的人跟着段存修离开了,小小的房间瞬间看起来空旷了不少,只有洛川梓还站在原地未动。
“少宗主他,怎么了?”苏温询方才坐起来,又说了不少话,现在有些使不上劲了。
洛川梓目送了众人离去,才回答他:“昏迷了,和你一样。”
苏温询睁大了眼,他想起‘树’在他耳边的呢喃,‘我不会就这样让他们轻易离开的。’他忽然高声问:“那师兄呢,师兄如何了?”
洛川梓低垂着眼睛,说:“也昏迷了。那日,你是最后出来的,他们只比你早一盏茶的功夫。”
“除了昏迷,是否还有别的症状?”苏温询不安的问,他的手绞着被褥。
“我不知道。药仙谷谷主受宗主所托前来诊断,想来近日会有定论。”洛川梓说完,便静言了,却也不走,就这样站着。苏温询忧心是否有事,心思也全不在这里。他忽然掀开了被子,作势要起身,可却还没有将脚踏出一步就因为无力又倒了回去。洛川梓接住了他,将他重新安置在了床上,他语气颇有嘲讽:“你现在这样,还打算去哪?”
“我要去看看师兄的情况。”苏温询低着头道。师兄如今昏迷不醒,都是因为他的原因。
洛川梓嗤笑一声,说:“路都走不稳,还去瞧许可钦?他那边有的是人照顾,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苏温询不动了,洛川梓说得有道理,自己现在这般孱弱的样子,连院子的门都走不出去。他决意先好生修养,其余事等稍后再论。
在那之后的日子,洛川梓隔三岔五会往苏温询这来,每次只是看他一眼,也不多说话,就离开了。他卧床的日子,不知是谁的吩咐,宗内安排了仆役来给苏温询端茶送水,这是他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宗主自那日来过后便没有再来了,像是已经忘记了还有苏温询的存在。
那天苏温询躺在床上,那仆役一边给他布菜一边嘴碎讲着些宗里的事,说起最近宗门内当真大事不断,这厢炼道大典出事,那厢修真界又预备要组建讨伐盟军一同为上次魔宗屠门事件要说法,他们合欢宗作为在惘州地区还算有威望的宗族,对于这件事自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苏温询只是听着,却未太放在心上,这些离他太远,他现在首先要做的是养好身子去探望师兄。
洛川梓来了,苏温询就焦急的问他,“洛长老,许师兄现在如何了?”
洛川梓谈谈的看他一眼,翻唇道:“同昨日一样。”临走前他难得的哼笑一声,语气怪异说:“要是有些人知道,许可钦能受你这样惦记,不知心里是怎样难受。”
在当天夜里,也许是洛川梓口中的有些人就来到了苏温询的榻前。苏温询本半靠在床上读书,忽而发觉有一股好闻的香气,接着那仆役身旁的灯火闪烁了几下,熄灭了。苏温询临走前将夜明珠都收了起来,醒来的这几日仆役们找不到照亮的东西就索性去取了蜡烛来。
接着他听到“咚”的一声,那仆役躺倒在了地上,一个人出现在了屋内,他重新将蜡烛点燃,温黄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是轻恩。他端着蜡烛,走到了苏温询的身边,靠着苏温询坐下了。他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待着。
“那个人没事吧?”苏温询看向倒在地上的仆役。
轻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说:“只是,昏过去了。”
轻恩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和苏温询之前在院中闻到的那次很像,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不知是从哪里刚刚结束了杀戮。轻恩待了片刻,歇息了片刻。苏温询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书了,他猜想现在轻恩需要的是宁静。
“你的鱼。”轻恩忽然说,然后手一挥,一个缸出现在苏温询的屋内。苏温询放下了手中的书,这才想起回来这几日都未见那条啰嗦的鱼。鱼在缸里一动不动,苏温询问:“他死了?”
鱼回答:“没有。歹毒的人类。”
轻恩神色疲倦,说:“最近忽然事情变多了,我就将鱼带走照顾了,现在还给你。”
苏温询点头,他说:“谢谢你照顾鱼,他看起来挺活泼。”
鱼听到苏温询这句话,才象征性的动了动尾巴,它喊:“他一点不好,我不想跟着他!快接我回去,给我上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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