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从未问过我以前的事。”
少女睫毛微颤，声音惊走了游到河面黑鱼：“明明我来历不明。”
“谁说你来历不明了？”尉迟琰手里还拿着那串糖葫芦，“你不是尉迟琰的徒弟嘛~”
“师父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以前。”云桃有些着急，语速从来没有那么快过，“如若我们前世相爱，那我们今生为师徒也未尝不可……但是，我今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我不懂仙啊魔啊还有什么阎王爷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什么妖族公主我也不想做什么公主！”
她自知说话有些没头没尾，但还是迫切地吐出心中所想的一切：“作为001，我本就不指望自己能长命百岁，十七年已经是我的极限，毕竟我只是个残次品……但是作为云桃，我居然想和师父长命百岁。”
尉迟琰心下微动，糖葫芦的竹签几乎要被他捏断，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无比期待着她的下一句话。
即便那双眼里并没有那种感情，只是无边的诚恳。
居然有些小失望。
“我……”她难得有些结巴，“我想知道心上人是什么意思。”
眼里的诚恳顿时转化为迫切的渴望。
尉迟琰松了松手里的力道，失笑不语。
没头没尾的说那么久，原来只想知道这个。
云桃显然一副没有说完的模样，见没有被打断，少女继续道：“我还想知道那个被称作万象的空间是怎么做到的……回了魔界我知道师父是想做回魔尊的，但师父不喜欢不是吗？师父不喜欢就不做了，我可以自己给自己续命的。”
河里的鱼跳出水面，发出嘭嗵一声。
尉迟琰歪了歪头，好似在思考。
那该多疼。
“弟子真的很笨，但我有在好好学，我需要师父告诉我什么该学什么不该学。”少女显然是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羞耻，但面上只有对世界的好奇。
就像襁褓中的婴儿瞪大眼睛想看清世界。
“师父不愿意的，就不做了，就算是为了我，为了我……”说到这儿，云桃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开始思考这三个字的含义。
尉迟琰微笑着跑，耐心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回答。
落霞给河面镀上一层暖色，鱼儿摆尾后悠悠荡漾着。
二人的身影倒映在了河面上，自然而然地也染上了一层暖意。
少女的手不自觉地抓紧了衣服，抓得皱皱的，低着脑袋嗡声嗡气：“不用为了我。”
“为什么？”男人开口，一字一句道。
三个字犹如鬼压床，云桃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眸色一暗：“残次品不值得。”
“谁是？”
“001。”
尉迟琰的马尾随风扬了扬，他弯下腰：“那你是谁？你不是尉迟琰的徒弟吗？”
云桃抿了抿唇。
好像又说回去了。
“明明是尉迟琰欠云桃的，云桃和我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不是吗？”男人温声说着，“哪有什么来历不明，‘如若我们前世相爱，今生是师徒也未尝不可’，这哪里来历不明了？云桃不是师父前世的心上人吗？云桃今生不是师父的徒弟吗？”
“不是的，是十七年，是……”云桃咬了咬舌尖，忽然自信地注视他，“如若我们前世相爱，云桃怎么会和尉迟琰的事情毫无关系！”
“所以师父为了你做这些事也情有可原。”尉迟琰揉了揉对方毛茸茸的脑袋，“况且，师父也有私心，如若不做回魔尊……”
真相会被掩埋，大仇无处可报。
他的私心很重，但如果把救云桃归为私心，那也很重。
二者若是放在一起，那就不是私心，是他尉迟琰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他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要说和这些事真的毫无关系的人，可能只有晓从青……
尉迟琰把糖葫芦塞到云桃手上：“好了先回去，至于心上人和万象……我慢慢和你讲。”
“那我是师父的公心吗？”云桃咬烂糖衣，嚼得咔嚓响。
这反义词……
“是是是。”
少女得意地哼哼两声，嘟嘟嚷嚷道：“夸我。”
“好棒。”
“哼哼~”
一串糖葫芦入肚，云桃心情都好了不少，刚丢掉手里的竹签，一团红色雾气落到了少女手心，雾气散开是一张小纸条。
只有短短四个字：阴谋 当心
她认得荷月的字。
尉迟琰掏出另一封包的漂漂亮亮的信，这么一对比下来，荷月旁边有人盯着的事情也是被证实了。
“哇撒。”云桃掂了掂脚看尉迟琰手上的信，“赶鸭子上架！”
“嗯？？？”尉迟琰的手往下放了放。
云桃一脸严肃：“他们需要一个极速版魔尊。”
“噗。”
也没说错。
闲云客栈。
“你说你当魔尊？不对你本来就是哈……不是啊你现在，又没有魔气又是个废柴的。”晓从青嚼着林走云用来下酒的花生米。
林走云恶狠狠地抢过自己的花生米：“你把魔丹给他就行了。”
“吃下去？”晓从青把手掌心的花生米一股脑地灌到嘴里，在自己胸口比划，“把心挖开把魔丹放进去？”
看着自己徒弟的憨傻样，林走云这才想起来自己这徒弟压根不会什么法术：“他自己知道。”
林走云完好的那只眼打量着云桃：“魔丹在哪里我不知道，这是你俩的私事——哼，就是告知我俩一声罢。”
这事他们帮不上忙，这尉迟琰压根也没想过找他们帮忙。
尉迟琰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云桃也喝一口，有样学样。
有些苦。
对比于刚才的糖葫芦，少女艰难地将茶咽下肚，再没有学尉迟琰喝茶。
自己的徒弟都帮到这里了，剩下的只能靠尉迟琰自己了。
夜幕降临，黑鸦成群在空中盘旋。
“它们吵吵的。”云桃坐在尉迟琰面前，男人小心翼翼地扒开她的头发查看头皮。
要不说是医仙呢，他连针眼在哪里都看不见，也可能是他……比较废物。
尉迟琰附和着：“吵吵的。”
云桃将手里的剑谱翻了一遍又一遍：“字多多的。”
“多多的。”
“……”发现新大陆的云桃勾了勾唇，“师父笨笨的！”
尉迟琰也乐意陪她玩：“笨笨的。”
少女快速转了个身，凑到尉迟琰脸前，忽然想到晓从青的话，激动道：“师父是狗狗！”
“云桃坏坏的。”尉迟琰往后仰了仰，勾唇一笑又挑了挑眉。
见自己堵得她没话，他补充强调：“不许记晓从青的话。”
少女垂眸思考，呼吸打在尉迟琰的下巴，他艰难地闭了闭眼。
“不许……”话一半他又后悔了，没再说下去。
以为师父强调两遍的云桃认真地点头。
林走云在门口看两人凑得那么近，咳嗽两声当敲门了。
这石洞几千年了也不知道整个门。
“你时间不多了，我替你问了一下几个大长老，没有人知道魔丹在哪里，他们说……”林走云目光落在云桃身上，“被人藏起来了。”
云桃：“嗯？我吗？”
少女眼神有些慌张，求助地看向师父，一张小脸上写满——师父不是我啊。
她立马站起身，当着两人的面转了两圈：“不在我身上。”
“谁说一定要藏在自己身上？”林走云忍不住逗她，但下一秒又感觉周身发冷。
云桃一愣，慌了起来：“我没有啊……”
少女腰后的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他，林走云自知理亏，摆摆手：“我着凉了，我也不是说在云桃身上，是前世，前世！反正那些长老是这么说的。”
送走林走云，哄睡云桃后，尉迟琰掸走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抬脚便去了藏书阁。
魔丹所藏之地写在了……
藏书阁最深处的青花瓷花瓶旁有半根红蜡，尉迟琰从未见过这根红蜡燃起，他也试着点燃过，但也只亮一瞬。
直到现在，他扯下自己的一根发丝，与手心少女的发丝打了个结，放在那一瞬的烛火上。
身侧的暗门被打开了。
烛火吞噬了那个结，火光里晃晃悠悠着一个“囍”字。
尉迟琰咽了咽口水，脸颊微微泛红，脚步有些虚浮，忙不迭地进了那门。
这地方是他在看**记载着“万象”之法的那一页上看见的。
开门之法只有一个——结发夫妻。
当时尉迟琰还在想是不是要让一对夫妻来此行结发礼……
等身后的石门被重重关上，尉迟琰吐出一口气，抹了一把滚烫的脸。
这密室有着几个书架，一个角落也摆了张红木小桌，桌上花瓶里只有干枯的树枝，屏风后是张小床。
看得出来原先小床的主人很喜欢粉色，连床帐也是粉色的，走近看竟有波光粼粼之感。
一旁的书案后方挂着副人高的无脸画像，尉迟琰静静地站在画像前。
不知为何，他的脸似乎更烫了，一瞬间他竟幻视这画像里的人是云桃。
待他目光往下一寸一寸的挪，眼前赫然出现一个小涂鸦，涂鸦旁边有一个小小的落款——云桃居士。
如小儿初学般稚嫩的笔触。
画像旁的落款是他的名字，笔锋凌厉，一笔一画写得认真。
——那小妖不会写字。
一瞬间，这句话落到他脑袋里，震得尉迟琰后退两步，撞得书案都倾斜了几分。
这密室不大不小，但也五脏俱全，甚至在北方的位置有一小池，水里冒着热气。
到处都干净得很，好像有人日日来打扫一般，若不是察觉到此处旺盛的魔气，尉迟琰都要以为此处除了他还有别人了。
不等他细想，门口就响起了少女哽咽的声音。
“师父……”
霎时间，男人慌乱起来，都在想自己该这么面对云桃了。
没一会儿，晓从青的声音也传了进来。
“我就说不在这里吧，你看都找了一圈了。”晓从青大半夜被自己师父从房间里一脚踢到大街上，说要陪这活阎王找尉迟琰。
“你别哭哈，我不会像尉迟琰一样哄你的，走了走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找找看，他没理由现在去萃翎峰送死。”
尉迟琰是废柴，又不是脑子有病。
云桃半夜饿醒，身上魔气弱得她快支撑不了自己走路，要不是在河边伤心的林走云发现了她，可能自己已经死翘翘了。
但是她还是好饿，好饿……
看着少女的尖锐的犬牙和竖瞳，晓从青睡意一下子没了，欲哭无泪：“尉迟琰你在哪里！！！”
他怕下一秒自己被吃了。
恰在这时，背后掠过一阵阴风，晓从青发觉耳边少女的啜泣的声音已不见，顿时一阵毛骨悚然，都不敢回头了。
“你，你不许吃我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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