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到云桃包袱里面的东西,尉迟琰才明白这小丫头怎么会忽然夸自己。
封面赫然写着公主异闻录的书本就这么亮到了云桃眼前。
“这是什么?”尉迟琰非常认真,且带上来责备的味道。
小徒弟缩了缩脑袋:“那些弟子看完就丢了,我捡的。”
粗略的翻了几页,均是些男女情爱故事,尉迟琰头疼地看着云桃。
果然自己徒弟不能让别人养,还是留在自己身边最放心。
思绪落地,云桃已经站到了他身旁,露出一个笑:“我都懂的。”
“不许懂。”
啪。
书本不轻不重地压到了她脑袋上。
“……哇撒。”
这番将云桃接回来,他把云桃的房间设到了自己隔壁,不为别的,就怕这丫头饿了。
云桃坐在魔尊的位置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摘着花瓶里的花往嘴里面塞。
余光瞥见忙碌的尉迟琰,她只是多留意了几秒。
她还是不懂,为什么同样都是人,修仙的不修仙的对魔界恶意那么大,明明伤人的事是个别人所为,为什么会被一棍子全部打死。
老实来说,她懂的事情比尉迟琰多得多,除了不会表达,她什么都懂——这是她对自己的唯一评价。
想着肚子又饿了,咕噜噜的那几声忽然让她明白,自己也该被打死,或许魔兽伤人就是因为肚子饿了。
可是明明可以吃其他东西充饥的,譬如花譬如那十八只眼睛的鸭子。
云桃站起身,觉得手心胸口都热热的,她就这么看着尉迟琰。
“师父。”
男人手上抱着被褥,回头看一眼她又去忙活了。
这算是默许了她现在可以发言,云桃一字一句道:“我想死。”
尉迟琰:哇撒???
他这魔界也没有恶心到让人去死吧?
男人放下手里的被褥,不解地看着她,少女的头发早就乱了散开,那双眼里是决绝坚定,好像写着非死不可。
“你过来。”
尉迟琰一手叉腰朝她招手。
不对,气息不对。云桃犹豫了两秒还是往前走了,然后脑袋挨了一巴掌。
“唔!”
“现在还死吗?”尉迟琰叉着腰问,一副老妈子的模样。
“死!”云桃咬牙。
眼见尉迟琰再度抬手,她赶忙往下缩脑袋,还是疼的。
男人无奈,顺势将人揽到自己怀里:“告诉师父,为什么?”
成年男人的胸膛随着说话微微起伏着,体温快要把她包围。
云桃不慌不乱地仰头看他,单纯的眼里写满真挚:“我不想吃掉你。”
“……”哈哈。尉迟琰失笑,“我心甘情愿的。”
啪嗒。白子落盘。不等云桃拿起黑子,一道狂风便将棋盘刮走了,她伸了伸懒腰。“饿。”风停了,花瓣不再随着风的方向去,而是轻飘飘的落到树下翻到的棋盘、草地、流血的伤口。云桃舔舐着男人肩膀的伤口,将落在上面的花瓣一并用舌头卷如口中咽下。男人不反抗,只是轻搂住她的腰,轻声道:“喜欢?”少女不答,算是默认。旁人看来,不过是一对鸳鸯嬉戏。可滴在石盘上的血越来越多,无不提醒着男人……他只是少女的食物。
荷月端着点心走来,看见此情此景也忍不住脸红,飞快地背过身去。
这桃树是尉迟琰从青竹居挖来的,种到了魔界最高山的山顶,这里靠近血月,诡异的红光落在两人身上反倒是添了几分温情的颜色。
云桃压得越来越紧,他握住对方撑在地上手,生怕这用石子铺成的地面伤到自己的乖徒弟。
山顶上风很大,小姑娘的发丝尽数落在了他的身上,挠着脸颊肩头,痒痒的。
如果自己会因此而死……尉迟琰释然地吐出一口气。
那么他甘之如饴。
给云桃讲着自己听到的各种故事哄睡她之后,尉迟琰才来到魔界最中心——魔都。
他想彻底了解这个地方,在他死之前恐怕都离不开这里了。
魔都到处都飞舞着嗜血的蝙蝠和飞蛾,时不时还能听到几声惨叫,客栈酒楼亮着比血月还要红的光,整个魔都如同被血染了一遍。
寻着惨叫声,他推开一间酒楼的门,霎时间酒楼内安静如鸡。
“啊哈哈……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酒楼内的魔都面面相觑,经身边人提醒才知道这原来是现任魔尊。
“哦哟,像!太像了!”酒楼小二悉数围到了他身边,目光毫不避讳,甚至带上了些许冒犯的味道,“魔尊?”
“嗯。”他微笑着承认。
这个身份云桃不嫌弃,他也没有理由嫌弃。
酒桌上的人招呼他一起,尉迟琰落座后手里很快被塞了杯酒。
许是已经都醉了,他们开始口无遮拦。
“小郎君……哦不对,魔尊啊,你现在连门口的那条狗都打不过嘞。”
“哈哈哈我弟兄说话直,不过我也这么觉得!是吧!大伙们怎么看啊!”
“是的是的哈哈哈!!”
一个满脸刀疤的壮汉哥俩好的揽住他:“嘿!魔尊大人脾气真好!不要往心里去哈……玩笑话玩笑话……今后魔尊大人多加练习一定能打败那狗的哈哈哈!”
魔尊大人四个字落在他耳朵里刺耳的很。
尉迟琰轻咳两声,有些尴尬,藏在袖子里的手已经满是汗水。
“教训的是。”
也是,毕竟是事实。
从小到大他从未被这么对待过,至少在他记忆里是这样。
——
云桃做梦了,一个她清清楚楚的明白自己在梦里的梦。
又是那场大火,不一样的是她开始挣扎,她歇斯底里的哭泣着说自己好疼。
她走到那个人身边,提醒她:“你会疼的,人都是会疼的。”
火里的云桃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直到被丢来的煤气罐砸碎了脑袋。
这一幕吓得云桃后退了好几步,她居然开始祈祷,祈祷自己快一些醒过来。
嘭!!!
巨大的爆炸将火里的女孩炸的四分五裂,云桃也被热浪推开了很远,皮肤被灼伤,痛得她想流泪。
可这里是梦,不应该会痛。
她不再祈祷,她开始哀求,跪在地上哀求梦境的制造者让她醒来。
——
“小姐!小姐!”
荷月扒开倒在被褥上的蜡烛,面对那白皙手臂上的黑印不知所措。
“小姐醒醒!!”
她找来凉水,轻柔地为云桃擦拭,希望这冰凉的温度能让她不那么难受。
——
“001,回头。”
熟悉的声音将她定在了原地,云桃不敢回头,怕迎来的是一顿毒打。
“你在怕这个人吗?”
话音刚落,云桃仿若找到了救星,抬头就对上尉迟琰的眼。
男人蹲了下来,黑色的衣袍将一地的血迹藏住。
“来,为师抱。”
“001。”
“001你在犹豫什么!”
“你最好不要出故障,不然我就弄死你。”
“畜生终究是畜生。”
云桃试了好几次,一次也没有触碰到尉迟琰。
直到她抬手轻触男人的眼,眼前的一切顿时消散,包括尉迟琰,只剩下无边无际地黑。窒息——她脑袋里只有两个字。
其实她怀疑过——人会出故障吗?
偌大的黑色空间里,只有她垂着脑袋跪在中心,连那明亮的粉袍也快被黑暗吞噬同化。
手臂的疼痛让她无法彻底进入沉思。
“抬头,不抬头不好看。”尉迟琰又出现了,同样在她正前方。
在做001的那十七年里,没有人让她抬头,她需要低着头服务所有人,抬头就是不礼貌。
云桃也想过反抗,可脖颈出的项圈总是放出电流然后告诉她她只是奴隶。
她看过春天的雪融,感受过夏天的炽热、也闻过秋天的果实香味,直到冬天被人丢进夏天的炽热,鼻尖只有皮肤燃烧的味道。
来到这里,又是夏天。
同样的炽热。
她什么都懂,但没有人教她该怎么把懂的事情做出来。
就连简单的喜怒哀乐,她也只能做出喜乐,却要懂别人的怒与哀。
她要怎么办……
酒楼内。
“魔尊大人啊,既然你当了魔尊,也就不要想着那萃翎峰教的爱啊心啊的,你要狠心,不然连你杀父之仇都报不了。”刀疤大汉往嘴里灌着一口又一口的烈酒。
“报了。”
刀疤大汉半眯着眼睛看他,不屑一笑:“容妃?呵……到头来只有你一个人被骗啊原来。”
尉迟琰心里咯噔一下,从进入酒楼开始,他就心神不宁。
刀疤大汉砸吧着嘴,回味着烈酒的甘甜。
“你母亲……啧。”
尉迟琰没有催促他说出接下来的话,本能的反应让他想就此离开。
刀疤大汉看他,不说话。
几个酒楼小二瞬间就凑了上来,凸起的眼球不断在他眼前晃过,像是质问又像是不解。
“怎么不想知道?”
“大仇未报你怎甘心?”
“只有你一个人被骗。”
“……”
他们的声音如同几万字蚊子凑在一起,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大仇未报你怎甘心?”
“只有你一个人被骗。”
“怎么不想知道?”
那凸起的眼球离他越来越近,就差贴在他的脸上。
眼球上的黏液清晰可见,尉迟琰压下反胃的感觉垂下眼,想躲掉这东西,不料那小二身子一扭就来到了他眼前。
尉迟琰呼吸一滞。
腰间的剑蠢蠢欲动,发出的声音让小二离开了他身周。
他抬手按在剑柄上,安抚着躁动的它。
刀疤舔了舔肥厚的唇,笑着摇摇头:“我就实话说了啊,萃翎峰山下埋的是你爹妈。”
这一句话先不论真实性,也如五雷轰顶般将他轰得精神恍惚。
“相当年,你爹妈可是四处行医积德,从不收取一分一毫的报酬,救了不知多少人……还不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刀疤又狠狠灌了一口酒,“你活了几百年,性子依旧如那七岁小儿,自以为是。”
刀疤好似很了解他。
尉迟琰手心的汗越来越多,连额头也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滴。
“害怕什么?”刀疤拳头撞了撞他的肩膀,“害怕自己杀错人?……容妃啊,死有余辜罢了。”
此时此刻的酒味像那索命的恶鬼,狠狠地掐住他的思绪。
尉迟琰手里的被子被握的开裂,刀疤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声音轻飘飘地就缴住了他的五脏六腑。
“可怜啊,你那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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