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既出,中第者如鲤越龙门,理应宴饮曲江,题名雁塔。
而最令人瞩目的,莫过于状元游街。
谢遥一身鲜红的状元巾袍,头上戴着进士巾,左右展脚还垂着皂纱飘带,更衬得他面如冠玉,肤似凝脂。
他小心跨上马,马是纯白的好马,被人训得老实温柔,一步步慢慢地向前走,哒哒的马蹄声流转耳边。
他坐在马上,想的却是那天孟彦与他一同乘马,风肆意吹动衣角,身后人肌肤滚烫,咫尺距离。
状元游街万民空巷,有关的无关的都来凑个热闹。街边挤得水泄不通,人们小声议论他的身世容貌,有大胆的女子拿了瓜果,笑盈盈向他掷出。
谢遥伸手接住,冲她们弯眼笑笑,激得人群更加喧哗,女子娇憨的嗤笑声不绝于耳。
谢遥拿着果子,收也不是还也不是,犹豫间看见孟彦站在人群中,也在看他。
孟彦是那种剑眉星目的长相,眉眼都跟刀雕玉刻一般,有一种立体的俊美,再加上他身高又高,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这人也不顾什么太子身份,在百姓的队伍里挤到前排,见谢遥看了过来还小幅度地挥了下手,意思是我在这儿。
谢遥看着他,尚且有些无措的心安定了下来。
从孟彦的角度来看,便是他起了个大早专门占位,因为特意打扮得低调,幸好没被认出来引发轰动。
他看谢遥骑着白马,一身红衣更衬得他眉眼鲜活,阳光下走过来的样子可以直接入画。
又看他冲扔瓜果的女子笑,内心没有意识到的地方暗潮汹涌,涨得自己整颗心酸酸甜甜,无法排解。
等人潮涌过他才回过神来,转身赶往曲江赴宴。
曲江宴旨在让新科进士结识官场流派,以及大官大族挑选未来女婿,因此权贵家族都会到场,更兼有皇亲国戚,热闹无比。
谢遥走进园内,一路都有人试图与他攀谈,但由于对这个身份了解不多,谢遥应付几句后便礼貌谢绝了。
是时正值晚春,杨柳依依花开荼蘼,一派将残未落之景。他望见了熟人:孟追鹤一身富贵打扮,被众人围在中间,接连传来夸张的奉承声。既然孟追鹤在,孟彦应该也在不远处,谢遥想。他环顾四周找寻那人。
可状元这个身份摆在这儿,想拉拢他的人数不胜数,不久人群便围了过来,谢遥无奈,只得驻足谈话。
虽说是官方设宴,但大家都不太拘谨,谈笑声此起彼伏。宫里的太监走过来,夹着嗓子道,“大人们,到探花环节了。”
园中探花,是由探花郎遍访园内,采取名花,摘最好的花枝供大家欣赏,本意是美人配春光,将艳色尽赏。
可今年这殿前三甲里,探花却不是最符合美人之名的。众人将目光移向谢遥,一个青衣男子首先笑着开口:“我看,今年探花不如让状元郎去,才不负这潋滟春光。”
其余人纷纷附和,谢遥有些头疼,霉运空中降下让人措不及防。
他扫一扫衣摆,只好认了这锅,走进花林苗圃。皇家毕竟是皇家,每一处都修得美轮美奂,名贵花草数不胜数,谢遥悠悠地转,一不小心便失了道路。
“谢公子,别来无恙啊。”
谢遥猛地转身,看见一个身着锦衣的贵公子,腰间别白玉坠穗,面容俊美,眼尾上挑,正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这般容貌气度着实不凡,谢遥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个猜测,他躬身行礼:“二殿下。”
二皇子名孟恒,是贵妃所出,先天阴狠狡诈,令人捉摸不透。
谢遥想着探来的情报,稍稍定了下神。
孟恒却没有回答他的行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手拨弄着路边的花枝,似有一番闲情雅兴。
谢遥没有起身,这个身份与二皇子牵扯过大,想起昨晚的纸条,他又微微皱眉。
孟恒走到他旁边,弯腰与他对视,眼睛像是淬了蛇毒一般。
“孟彦昨天找你,是为了什么事?”
谢遥也看向他的眼睛,“只是叙叙十多年前的往事而已。”
“往事。”孟恒突然笑了起来,但眼中却不见一分笑意,“你们能有什么往事。”
他猛地凑了过来,离谢遥不过咫尺之间:“那年的杀父之仇,你是都忘了吗?”
谢遥心里一震,先前的疑惑有所解答,他假意落寂的样子喃喃道,“当然不会。”
“那我希望你永远别忘。”孟恒用一只手挑起谢遥下巴,“永远记住,孟彦是个怎样的白眼狼,曾经如何害得你家破人亡,沦落成那副模样。”
谢遥僵直了身子,没有做出回应。
孟恒却把手放下,直起身子,依然是一副傲挺的样子,“那就陪本王走走,让众人看看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谢遥在内心思量,这个身份曾经被“孟彦”所害,所以转而投靠孟恒以报杀父之仇,既然已经与孟恒建立了联盟关系,现在贸然打破必定会惹人猜疑。
于是他跟在孟恒身后,恰好与之拉出一段合适的距离。
“状元郎是来寻花的罢,桃李艳艳,花自成蹊,这桃花就不错。”
孟恒突然停步,转身询问谢遥的意见。
“我看唯有牡丹真国色,这般大气才与状元郎相配。”
拐角处传来熟悉的声音,二人望去,孟彦笑着看过来,“谢遥,二弟。”
孟恒脸上冷意弥散,“没想到太子殿下也有这般闲情雅致,前来赏春?”
“春光明媚,任谁看了都心中欢喜。”孟彦道,“我才是没想到,昨日与谢公子洽谈,觉其腹中锦绣,才华横溢,这样的人竟会与二弟相识。”
实际就是嘲讽孟恒没有墨水,不配认识谢遥。
孟恒母妃权势极大,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有个抢了他太子之位的孟彦,但那不过是暂时的事。可无论找多少名师教导,孟恒在治学上确实资质平平,孟彦误打误撞,触到了二皇子最深的痛点。
孟恒脸越来越黑,只怕下一秒就要徒手砍死孟彦,脸上阴晴转了个遍,才最终忍住。一只手搭在谢遥肩上,“那太子确实孤陋寡闻,我与谢公子的交情,可不是一般的深。”
他故意将话说得暧昧,目的就是断了孟彦拉拢的心。状元的站队,那可是皇权争斗里一块不小的砝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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