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寺庙传来钟声，齐舳才想起要做晚膳。
齐舳说：“可有忌口的东西？”
柯北川说：“师傅，我不吃红肉。”
“师傅”二字让齐舳愣了一下，他还不适应这个称呼。
“你……我知道了。”齐舳忍住原先想说的话，转身去了厨房。
齐舳架锅烧火，蒸上饭。
梅雪山庄的厨房下面就是冰窖，存放着各种在常温下易变质的食材。齐舳到冰窖里取出他昨天刚买的鲤鱼。
就做一个糖醋鲤鱼吧。齐舳早年曾去北方游玩，在定州品尝过当地美食糖醋鲤鱼。当时他觉得非常好吃，就让做菜师傅教他了。
鲤鱼已经被商贩处理干净，齐舳在鱼身上斜切几刀，到入些许酱油、盐腌制。
齐舳调好糖醋汁，往腌好的鱼身上抹上面糊。柯北川悄咪咪地进入厨房，靠在门上看齐舳的一举一动。
此时，齐舳脱去了外衣，一条腰带显示出他腰肢的纤细。从柯北川的角度看去，正好看见齐舳的侧脸，几缕没被扎起的头发垂在脸旁，轻微摇晃。美，太美了。柯北川看见齐舳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美得动人心魄。
锅中放油烧至七成热，齐舳提起鱼尾，先将鱼头入油锅炸。
在炸鱼头的同时，齐舳用勺子舀油淋在鱼身上，待面糊凝固时再把鱼慢慢放入油锅里。
待鱼炸至金黄色时，齐舳将鱼捞出控油，放入盘中待用。锅中留少许油，齐舳放入葱花、姜末以及蒜末爆香，再倒入调好的糖醋汁。
齐舳加少许湿淀粉收浓汁，起锅浇在鱼身上。
糖醋鲤鱼的香味将柯北川的神智拉回。刚回过神，齐舳就将一盘青菜放到他手，说：“端出去。”
由于柯北川长得比较高，他能清清楚楚地看见齐舳洁白如玉的肌肤、形状好看的锁骨，好诱人。
手上的青菜散发着热度，熏得柯北川脸颊微红。柯北川赶紧离开，不敢再看齐舳。
齐舳的手艺不错，做出来的菜令柯北川赞不绝口。
吃着饭，齐舳发现柯北川有点心不在焉，便问：“怎么？想家了？”
柯北川说：“没有，苏家对我来说不算家，我现在的家在梅雪山庄。”
齐舳没想到柯北川这么快就把梅雪山庄当成自己家，有什么触动了他的心弦。
齐舳抿了一口茶，说：“既然当了你的师傅，就有一些事情必须要说。第一，我不是人，我是龙。第二，我没钱。第三，我有自己的底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柯北川认真听着，说：“徒儿知道了。”
柯北川夹了一块糖醋鲤鱼，入口酸甜，令人食欲大发。他看了齐舳几眼，好奇地说：“听母亲说，你岁数很大，那你今年多少岁了？”
齐舳想了一下，说：“记不清了。”
柯北川看向窗外，几栋房子在余晖中隐约显现，说：“对了，对面的那些房子是什么？”
齐舳说：“那是东林寺。”
“师傅，那是什么？”柯北川指了指窗边的一块黄色的石头。
齐舳解释说：“它叫做冥河黄泉晶，是禁制点。如果破了禁制点，禁制就会随之消失。”
柯北川说：“师傅，禁制的效果是单一的还是多样的？”
齐舳说：“禁制效果多种多样，像梅雪山庄的禁制就是隐藏梅雪山庄，像龙谷的禁制就是伪装龙谷、改变龙谷在旁人眼中的模样。。”
柯北川说：“原来如此。”
柯北川又问了许多问题，齐舳耐着性子一一回答。
吃过晚饭，齐舳将柯北川带到院子里。
院子里也种了梅花，晚风暗送梅香，月光澄澈如水。
齐舳手里出现一把剑，递与柯北川，说：“此剑名跃鱼，由黄玉制成，坚硬异常，削铁如泥。我赠与你，作为拜师礼物。”
柯北川跪在地上，双手接剑，说：“谢谢师傅。”
齐舳说：“起身，去睡觉，明天要早起。”
柯北川的房间正对着齐舳的房间。柯北川解衣欲睡，从窗口看见齐舳点燃蜡烛，坐在灯下看委托书。齐舳面色凝重，显是对此次委托忧心忡忡。
齐舳心中十分狂躁，此行他将要看到他的族人，他最不想与族人打交道。但狂躁也没有什么用，他已经答应白泽要调查此事，就绝不可能毁约。
齐舳叹了一口气，吹灭蜡烛，睡觉去了。
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齐舳就醒了。令他惊讶的是，柯北川起得比他还早。
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米粥和炒面，柯北川正在摆碗筷，笑了一下，说：“师傅，早上好。”
“早安。”齐舳说，坐在桌旁。
“师傅，尝一下。”柯北川给齐舳舀了一碗米粥，放到齐舳面前，说。
齐舳持匙尝了一口，一点面子都不给，说：“难吃。”这米粥甜得生腻，齐舳虽喜爱甜食，但不喜欢太甜的食物。
虽然很嫌弃，但齐舳还是吃完了。
柯北川也吃了米粥，一脸一言难尽，说：“师傅，对不起，我会好好练习厨艺的，下次就不会这么难吃了。”
齐舳看了柯北川一眼，说：“我拭目以待 ”
齐舳给柯北川套上自己的外袍，出发去韶州。
齐舳看了一下手中的地图，手指勾画，说：“我们去彭蠡泽，坐船沿河而下直至韶州。”
彭蠡泽旁有一家成衣铺，齐舳想起山庄里没有柯北川的衣服，便让柯北川自己去买几件衣服。
在柯北川挑衣服的时候，齐舳已经找好船家。
不得不说，柯北川还是有眼光的。当柯北川穿上自己挑的衣服后，齐舳都被惊艳到了，呼吸一滞。
“师傅，我穿这一身好看吗？”柯北川问。
齐舳说：“好看。买完就上船，要出发了。”
柯北川闻言，赶紧钻进船舱。船夫竹篙一点，船缓缓开动。
齐舳坐在船头，欣赏着沿河的风景。但所过之处，皆是荒芜。偶然遇到几个人在打鱼，也是骨瘦如柴、面色蜡黄。
齐舳问船夫：“二十年前，这里还不是如此荒芜，发生了什么事？”
船夫一脸幽怨，说：“公子有所不知，韩侂胄死后，又出现了一个史弥远。他独攥官吏任命大权，培植个人势力，以官职差遣为诱饵，呼朋引类，结党营私，操纵台谏，控制言路。他还对金采取屈服妥协，对我们则疯狂掠夺。他招权纳贿，货赂公行，大量印造新会子，不再以金、银、铜钱兑换，而只以新会子兑换旧会子，并且把旧会子折价一半。致使会子充斥，币值跌落，物价飞涨，民不聊生。我们这些老百姓都快活不下去了。”
齐舳轻叹一声，心知南宋已经开始丧颓下去，不出百年，必然灭亡。而柯北川在船舱内将船夫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边涌起密密麻麻的乌云，转眼间已经飘到齐舳头顶上。
一道闪电在远处炸开，像一把利剑，划破了天空，从云间一路奔下，直到天的边缘。霎时，照亮了漆黑一片的天空。
紧接着，天雷轰鸣，像一个讯号，雨开始倾盆而下。仅一会儿，齐舳的衣服就湿了一大片。
“虚空落泉千仞直，雷奔入江不暂息。”齐舳轻声道，一头扎进船舱。
“嗯？你在干什么？”齐舳一眼就看到柯北川把一张纸藏了起来，说。
“让我看看。”齐舳说着，灵活迅速地将纸抽出来。
纸上写了一首诗：长河若奔山疾行，风起云涌大雨倾。鼓鸣银蛇降人境，斫去墨云还清明。
“自己写的？怎么，你想到朝廷做官，扳倒史弥远，换天下太平？”齐舳说。
柯北川双颊通红，“嗯”了一声。
齐舳正色道：“有志向是好事，但你这身份，当官是不可能的，你唯一能斫去的墨云就是危害人类的妖魔鬼怪。而且，南宋气数将尽，你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了。”
齐舳从袋子里拿出干净的衣服，解开自己的外袍，脱去上衣，修长优美的线条毫无遮掩地露在柯北川眼前。
柯北川咽了咽口水，然后马上转过身，不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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