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毒计

翟大夫这话一出,倾丝的脸色立时如秋日的柳絮般败落了下来,愁云惨雾的面庞间潋滟着几分哀伤。

怎么就堕不了胎呢?

她的身子是比旁人弱一些,可也没有弱到这等田地。

倾丝仓惶失措的杏眸里泫着泪,只愣愣地凝视着翟大夫,出口的话音裹着的浓浓的颤抖:“我愿意试一试的。”

不管那堕胎药药效是否凶猛,喝下去后是否会损伤她的身子。

她都愿意试一试。

比起将自己的荣辱性命系在他人身上,她更想把拯救自身的机会攥在自己手心。

本朝不似前朝那般讲究男女大防,譬如上门为女眷把脉的大夫便不必似前朝那般战战兢兢。

月华阁里连个粗使的婆子都没有,冬儿和珠绮又将翟大夫视若神明,再没有人会给予他零星半点的负担。

可翟大夫的额间还是渗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忙不迭地拿了帕子拭汗,那冷津津的汗仍是止不住地往外头冒。

“姑娘,您就别难为老夫了。若是您因老夫的堕胎药而丢了性命,不但老夫的名声被毁,说不准还要吃人命官司。”

这样的说辞还有几分勉强,倾丝心里还留存着两分希冀。

“您放心,我这两个丫鬟嘴严的很儿,无论我喝下堕胎药后出了什么事,都万万不会牵扯到您身上来。”她真挚又虔诚地祈求道。

翟大夫心里颇为不忍,花了不少力气去抚平心池上的褶皱,才清了清嗓子道:“上一回老夫已给姑娘开了药方,您喝下后没有半分异常,说明这孩子与您有几分缘分在,他定是不想白白地死去,还请姑娘三思而后行。”

说罢,他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被倾丝磨得改了口风,只说外头还有些事务缠身,这便提着药箱匆忙告辞。

倾丝满心的无奈与叹然。

冬儿与珠绮见她一副心绪不宁、闷闷不乐的模样,一个去推开了支摘窗的窗牖,让徐徐的清风拂进里屋,顺带能拂一拂倾丝心里的烦闷,另一个则走到她身前,柔声劝道:“姑娘就听一听翟大夫的劝语吧,医者仁心,他总不会哄骗了您去。”

徐徐的清朗微风往她身上飘来,明明今日天色暖意融融,她却觉得通身上下冷寒不已,整个人止不住地想发抖。

她外里瞧着有多么柔弱无依,内里就有多么坚韧自珍。

若非如此,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在乾国公府里受了这么多委屈,只怕早已日夜以泪洗面,将自己的秉性养得怯弱又卑暗了。

“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倾丝喃喃自语了一番后,便将胸腔内泛滥成灾的情绪压下,只让冬儿和珠绮服侍着她换衣梳妆。

既是堕不得胎,那便只有给腹中的胎儿寻个正经的出身了。

未几,铜镜里映出一张清灵曼妙的脸庞。

倾丝定定地瞧了一眼铜镜中的这张脸,心里知晓自己最大的倚仗是这雪肌玉肤的美貌。

其余的,她什么都没有。

乾国公府里的爷们儿也不多,除去大表哥的话也只有王睿之和魏泱这两个人选。

与魏泱相比,王睿之简直是一无是处。

她虽识字不多,却懂得人往高处走的道理。

正妻一位她想也不敢想,若是万般不得已地要去做妾,她定然会选择魏泱。

*

自从普济寺的那个雨夜后,王睿之便被王若箫与钱氏严加看管了起来。

作为一家之主,王若箫丝毫不在意内宅里女子间的倾轧争斗,却不能眼睁睁地瞧着嫡子的前途被毁。

他对倾丝这个外甥女只有几分面子情。

外甥女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他这个做舅舅的若是袖手旁观,传出去别人多半会指责他的不是。

左不过是一副嫁妆的小事,王若箫也懒得与倾丝计较。

况且倾丝也有自知之明,在乾国公府里活得好似一个隐形人,不曾给王若箫惹来什么麻烦。

直到王睿之心悦上了倾丝的那一刻起。

王若箫才真正地将倾丝放进了眼底。

起初,钱氏几次三番地与他哭诉:“你这外甥女简直就是只千年的狐狸精,也不知晓她给睿之灌了什么**汤,竟是把他迷成了这副模样,那一夜在普济寺里,为了这个混小子和狐狸精,咱们差点得罪了英瑰公主。”

英瑰公主可是圣上的胞姐。

满朝文武皆知晓陛下与公主姐弟情深,听闻陛下年幼时贵妃跋扈、中宫势弱,是英瑰公主事无巨细地照料着陛下,因此姐弟二人情谊十分深厚。

自魏泱与王雎之交好之后,乾国公府也与傅国公府攀上了些关系,王若箫在官场钻营和走动时也比从前顺当了许多。

骤然听闻钱氏险些得罪了英瑰公主,他心里自然惊惧不已。

“怎么回事?”王若箫忙放下了手里的账簿,细细地追问钱氏缘由。

钱氏只好将那一夜里普济寺内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只是却刻意隐去了王睿之险些对倾丝用强一事,只说倾丝蓄意勾引了王睿之,就在两人即将成事前,她杀去普济寺将儿子“救”了出来。

“你儿子的倔脾气你也知晓,我瞧着他是被那狐狸精迷了心志,那一夜竟还怨怪起我坏了他的好事,我心里也气不过,就与他在普济寺的后院里吵了起来。”钱氏越说声量越小,瞧着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母子争吵本是小事,不巧的是她与王睿之争吵时正立在英瑰公主安歇的雅间之外。

她发起怒来说话没个遮拦,便大骂像倾丝这样的狐媚子就该死在余杭,还说这般秉性体弱的女子就不该来这世上害人。

话音甫落,雅间里的刁嬷嬷立时推开了屋门,踩着迷蒙的夜色呵斥钱氏道:“国公夫人安静些吧,我们公主正在为玉华县主祈福,您这样吵吵嚷嚷的成什么样子?”

钱氏被吓呆在了原地。

她当然知晓玉华县主是谁。

英瑰公主与傅国公夫妻恩爱,五年前,英瑰公主老蚌生珠,一夜难产后生下了玉华县主。

听闻陛下对这位小县主也极为疼宠,才出生便赐予了她县主的封号,一应珠宝赏赐更是络绎不绝。

只是天不遂人愿,玉华县主生下来孱弱得好似一只小猫,哪怕太医日夜守在她的摇床旁,她也只撑了两三个月便不幸夭折。

钱氏陡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英瑰公主既是来普济寺为玉华县主祈福,自然是听不得她方才那一句“这般秉性体弱的女子就不该来这世上害人”。

她领着王睿之灰溜溜地离去,一连好几日都惴惴不安,生怕那一夜的冲动之言会得罪了英瑰公主。

听完钱氏的一番言语,王若箫先是惊了一惊,而后便横眉竖目地怒骂钱氏:“你这蠢笨妇人,说话怎么这般不过脑子?”

面对王若箫的质问,钱氏自觉心中有愧,便笑盈盈地走到了他身旁,小意温柔地替他揉肩捶背了一番,只说:“妾身也知晓自己做错了,这些时日便加倍地讨好魏世子,总也没有让他在我们乾国公府里受什么委屈,想来英瑰公主也不会与我计较这些小事。”

“哼。”王若箫冷哼一声,便又将矛头归咎到了王睿之身上,“他到底是在发什么疯?倾丝好歹是他的表妹,我总不能做出让外甥女成儿子妾室这样的蠢事来,传出去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无论如何,倾丝都是不够格做王睿之正妻的。

明辉堂里只有夫妻两人在说体己话,王若箫也不是那等宠妾灭妻的糊涂人,与钱氏也有几分少年夫妻的情谊在。

钱氏深谙王若箫的脾性,只柔声为他顺毛道:“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难做,等睿之的婚事定下来后,我就去挑个家世好些的秀才人家,尽快将倾丝嫁出去。”

也是她不敢再与倾丝苦耗下去,普济寺的那一夜已吓破了钱氏的胆子,她只怕儿子会做出更无法无天的事来。

若到时候倾丝硬缠上来,吃亏的只会是钱氏与王睿之。

“嗯。”王若箫眯着眼盘算着该去北竹苑试试魏泱的口风,若英瑰公主真生了钱氏的气,他则该去公主府负荆请罪才是。

钱氏仍在为王若箫揉肩捶背,两人闲话一阵后钱氏正想与夫君提起魏泱心悦王珠映一时。

空荡荡的庭院里响起了一阵不合时宜的脚步声。

钱氏顿时扬眉朝外头望去,便见钱嬷嬷正满头大汗地朝着里屋走来。

她是了解钱嬷嬷为人的,若不是外头出了十万火急之事,她断断不会如此失态。

“太太和老爷在这儿呢,奴婢正想着小厨房里的莲子羹不错,想去盛两碗给老爷和太太润润嗓子。”钱嬷嬷一瞧见钱氏身旁立着的王若箫,便把面容里的惊惶之色压下,勉强挤出了一抹笑来。

钱氏与她交换了一番眸色,心里了然了大半。

只见她不动声色地与王若箫耳语了几句,便走出里屋,与钱嬷嬷一同走向了小厨房。

等两人走到离正屋稍远些的廊道上,钱氏便沉着脸问钱嬷嬷:“出什么事了?”

钱嬷嬷白着脸答道:“二爷偷偷溜去了樊楼,请了两个花娘喝酒。这还不算什么,小东子说二爷向两个西域的富商买了点迷.情药,多半是要用在月华阁那一位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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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妙玉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