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不让,白玉堂挑着一道眉轻笑,“趴着?气势不足,如何谈?抑或是……”
他话音一转,挑衅道:“兄长底气不足,需要爷让让?”
眼看白玉堂真的不再动,虽知他是有意,展昭与他对视良久,终究还是妥协,“罢了,你慢些。”
白玉堂得了便宜,还来说他,“兄长这样好说话可不行。”
将他安顿好,展昭没有委婉,直白问:“关于江家你做了什么?”
白玉堂抬眼,“杜槐说的?”
话落他自己却先垂目一笑,“也不对,这时候查到这来,不必说也知道。”
这话虽然在理,但展昭道:“他说了。”
就在早一步,白玉堂先走以后。
展昭注视他直到再看不见踪影,才低头望向杜槐。
皇城司使满脸的委屈,他像稚儿一样可怜巴巴地质问南侠:“师伯要护着他?他有什么好?”
杜槐开始细数这两日查出来的关于锦毛鼠的恶行,末了更像只担心被抛弃的幼犬悄悄睇他,“他还杀江家的人。”
杜槐说。
“他连自己兄弟的亲人都杀,师伯可要防备他背后捅刀。”
“师伯可不能告诉他我俩的秘密。师伯,你可告诉他了?他知不知道?他知道多少?”
他执着地追问这一件事,仿佛完全不知他到底说了什么。
展昭又说起昨日同杜槐见的那一面得到的结果,“官家暂时还不知你。”
白玉堂却在思忖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真是皇城司使?”
他再度提出怀疑。
展昭揉了揉眉心。
他显得有些疲惫,“五弟,这不重要。”
可展昭仍旧道:“杜槐虽然疯,但至少他听话。官家有他的手段,自然能用杜槐。”
话落就察觉白玉堂神色奇怪,展昭不解,“怎么?”
白玉堂斜倚着引枕,做出结论:“兄长生气了。”
纵使很含蓄,但确有怫色。
少年指尖弹拨开一粒银豆子,侧着脸问展昭:“兄长气什么?”
展昭自己也说不清。
今夜所有的事都让他不悦,郎中说的、杜槐的疯疯癫癫,甚至于烛影一晃就摇得他心烦。
以及白玉堂。
郎中显然气急了。
他是白家药房看诊的郎中,受雇于白家,却同白福这样讲话。
由此见少年伤势八成不理想,然而展昭没立场责怪他。
杜槐心怀不轨,他出于好意。
而后果之于展昭没有任何坏处。
他还有什么好怨愤的。
展昭捋不明白,枯坐半晌终究站起来,“眼下夜深,明日再谈也罢。”
南侠走过来,他生得高大,便遮得那烛光也不漏进来,轩朗的眉眼沉静内敛,稳重又理智的模样。
他打算扶少年躺下,但措不及防被抓住手腕。
白玉堂实则疼得很,但他脸上没显,只撩了撩眼皮子,“尽早,夜长梦多。”
展昭皱眉。
眉丘一聚,就愈显得严肃。
“五弟。”
展昭提醒他,“你手在抖。”
白玉堂一愣。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才终于确信了,唇角一翘嘲笑道:“麻了。”
就不再抗拒的借展昭的力俯卧回去。
展昭走开片刻,回来时弃椅不用,反而盘腿在床踏上坐下来。见白玉堂意外,也不解释,“江擎,五弟可认识?”
皇城司查到这个人倒不让人意外。
“江氏主家行八,四哥该称他一声堂叔。”白玉堂坦白。
展昭一愣,“四弟出自旁支?”
蒋平这样执着为江家翻案,他还当是直系一脉。
白玉堂晓得他的意思,因而道:“当年定罪时,主谋是四哥先翁。”
换言之由结果看过程,是蒋平的父亲直接导致江家的落败。
可白玉堂对经过所知不详。
是果真如此还是被人推出来当替罪羊他暂时不知道,可他有个别的猜测。
他回想这些年来卢方讳莫若深的逃避,只有蒋平身在局中看不清,坚定、又或是只能如此地坚信江家无罪——他的父亲无辜。
展昭神情莫辨,注视着少年有意道:“倘若四弟是对的,卢兄受困于世俗地位,才不肯呢?”
这话不好听,展昭已准备好等待白玉堂发怒,可他俨然不在意,“自然不会。”
白玉堂说。
“慢说大哥,二哥也非是这样的人。”
展昭一愣,慢慢笑了。“是为兄想左了。”
孔夫子说有得必有失,之于蒋四何尝不是。他却囿于执念,平白辜负这样好的情谊。
也到底谁也不能切身尝蒋平一二分体会。
白玉堂问起旧案,“已有两日,左厅查到什么?”
那日相爷觐见,皇帝便下令由检院协开封府左厅密查,一副毫不避嫌的样子。展昭在追双六胡同冥婚的案子,这一件虽没经手但略有耳闻。
当年的虔州江家是盛极一时的岐黄世家,到江擎这一支时虽不比鼎盛时候,再没出过一个出名的医者,只经营药材,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南蛮一带江家很有名声。
案发是二十一年前盛夏,时疫横行,几名圣手连熬数夜终于推出一张药方,着重症者试验后症状缓解,一日后高热退去,这之于一度陷入绝境的虔州城无疑是曙光。
虔州各大囤积药材的药房慷慨赠药,却不想这才是开始。
头一日相安无事,第二日饮下药的病人竟无端开始大面积暴毙,几位圣手险些丧命暴动的民众手中。
但毕竟事出蹊跷,死的并非是所有用药之人,官府彻查,最终嫌疑落在江家头上。
江家所赠药材中有大半假药。
一夕之间江家家主与相关人等统统下狱,只剩江家老夫人苦苦支撑,可这些全不能敌平白失去亲人的百姓滔天怒意。
当年还是一州父母官的王芑雷霆手段,以最快速度结案。
罪魁江言斩立决,江家家主与一干人等判失察之责,或死刑或流放,江家抄没,所有钱财充公。
江家女眷死的死散的散,江言的夫人在江言行刑当日一根白绫随着去了,什么都没留下。
那时蒋平年岁不大,又病得重,依稀有个印象,只记得江家没了,双亲亡故,像一夕之间就发生的一样。
从此成了执念。
“兄长大抵不知道,那之后第四年,有位江家人曾进京鸣冤,京兆尹不受理,他敲的登闻鼓。”
此人便是江擎。
只是他孑然一身,受刑后一通彻查,仍是那个结果,甚至让先帝留意到王芑,此后一路高升且按下不表,那江擎不肯相信,坚持是官官相护,甚至持刀闯进检院要挟再审,他孤身一人,轻而易举就让禁军拿下,下了大狱。
因公然刺伤官员,又并威胁之罪,江擎被判徒刑。
“在西北矿场服刑。”
那里的教头与被伤的京官是远亲,他收了好处,便常与江擎为难,更以他顽劣为由延长他刑期。
展昭恍然道:“难怪。”
“什么?”
白玉堂一时没听清,抬眼看他。
展昭道:“今早四弟同王判和张龙一道去了西北。”
起先不知道,如今才明白,原来是去寻人。
想着展昭忽然道:“如今江擎何在?”
白玉堂反问:“杜槐怎么说?”
杜槐说,白玉堂杀了江擎。
在矿道里。
展昭清晰看见那少年有片刻的意外,随即嗤笑一声。
他便知道杜槐是猜错了。
“杜槐说你曾去过一趟西北,矿道塌方次日,你便匆忙离开。”
话里话外明示暗指都在说白玉堂杀了江擎,甚至连累别个无辜。
白玉堂讥诮道:“爷也得有那本事。”
当年他十一二岁,旁人眼里不过一只小矮冬瓜,承蒙他杜槐看得起。
展昭失笑。
白玉堂又说:“想来四哥要无功而返。”
江擎早已不在西北,借死遁而逃,哪里还会留在那种地方。
各州府死伤几个犯人年年有,想来矿山当年塌方开封府有记录在案,详细死者信息下边没报,上头便也不知。
犯人如蝼蚁又山高皇帝远,上头下放犯人到这里,教头里正县丞就好比那土皇帝,哪里在乎他们死活。
因此借外力与天灾,江擎逃得轻而易举又险象环生。
白玉堂忽然问展昭:“多喀几时上路?”
展昭有点意外。
无关紧要的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但他道:“天凉以后,大抵九月,就押送西北。”
说着展昭突然一愣。
如果不是无关紧要呢?
原作中蒋平是客商,金陵人氏,这里剧情需要所以擅自改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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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一点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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