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开始，沈肆越发寡言，哪怕面对叶小野时也一言不发，甚至开始有意的避开他的视线。
“我走了。去医院做化疗。”沈肆对叶小野说。
“我陪你去吧？”
“不要。”沈肆立即回绝，话音刚落便离开了。
大叔最近怎么了？难不成是厌烦我了？亦或是替我还清了债务，觉得我们之间的交往应就此了结？叶小野百思不得其解。也是啊，我的确给他带去了很多麻烦事，打搅了他平静的生活，可他也不曾提及啊。
他尝试站在沈肆的角度上思考。
一个疾病缠身、命不久矣、对生活丧失希望的普通人，忽然间遇见了一个年轻的愿意爱他的生命，这个生命为了他舍弃了自己对名与利的野心……于是他开始好好活着……然后呢？
他还是想不明白，沈肆究竟有什么理由抛下自己。
一声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透过猫眼，他看见了孟凡。
她来这里干什么？商量离婚的事情？
“叶小野，我知道你在，快开门。”她说的话让叶小野有几分无措。
万般犹豫后，他还是打开了门，毕竟他也有些东西想要问孟凡。
“大叔去医院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我是来劝说你的……离开沈肆。”
“为什么？因为他快死了吗？我不在乎。”
“不是这个原因……你的出现对于沈肆来说不是好事。”孟凡走进家门，“他现在每天都处于不安之中，因为你。”
“我？怎么会？”
“他从前不畏死，每天都平静地度过，可现在他开始畏惧死亡，也畏惧影响到你的未来。”孟凡说，“我找到了叶子欲，询问了关于你的事情。你有上好的躯壳、有计谋、也有野心，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可你却甘于平凡，为沈肆这一将息的生命毁了自己的前途……”
“你不是野心家吗？在这自私的世界里，只有自私者才能成功。”
她靠近了叶小野，一双细眸轻眯。
“那又有什么关系？等他死了以后，我也可以去完成自己未了的野心啊。”
“不，你不会的。除非你趁还没有彻底沉沦立刻走人，否则无论沈肆以何种方式离去，你这一辈子都会萦绕在他的影子里。”孟凡笑言，“不信的话，就等着瞧吧。想你这样执着的人，我可见过太多了。”
叶小野有些不满，心中却有某种情结在滋生。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能会如孟凡所言一样。名利与爱的野心碰撞，叶小野恍然发觉自己早已背弃了最初的信仰……他感到痛苦。
“好了，说多了也没用。你这种人听不进去我的劝导的。”孟凡摆了摆手，“我走了。”说罢，她拉开了门。
踏出一步后，她停顿下来，回眸看向叶小野。
“我和沈肆明天就会去领离婚证，到时候，我就与你和沈肆毫无瓜葛了。再次相逢，大抵就是在那家伙的葬礼上了吧。”
她垂着头，眼里含着未落下的泪。
“一想到那家伙快要死了，就完全笑不出来啊。”
“你实际上爱着他吧？”
黑发被风吹得遮住了脸，干裂的唇微启。
“喂，如果哪一天我干了出格的事情，记得替我向那家伙道谢啊。”
她强忍着泪意干脆一笑。
叶小野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了。”孟凡笑着说。
第二天，沈肆很早就出了门和孟凡去办理离婚证了。叶小野倚在窗沿上，望着楼下两人离去。
眼前的景象逐渐恍惚，记忆中沈肆的身影交织重叠。
他看见，沈肆被无数个滴答作响的仪器簇拥着，心电图平缓，床边的花朵泛上枯色，呼吸声愈发微弱。
他看见，海风轻拂那一袭白衣，沈肆再次看向海，随后一步步走向大海，沙滩上的脚印被浪潮打湿，天与海的交界处，他静静地伫立着，不带笑颜，一如初见。
海水吞没了眼前人的身躯。
……
他低眸看向自己，不堪，潦倒。
又抬头看向自己的世界，满目疮痍。
他艰难地喘息着，直至野风带走了鼻翼间的最后一丝氧气。
呼吸停滞。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脸庞上。
一声惊呼，他猛的扭过头，看见沈肆正拿着一罐冒着冷气的冰可乐看着自己。
“你怎么在这里发呆？”沈肆问他，“呐，给你的可乐。”
“谢了。”叶小野接过可乐，往嘴里狠狠的灌上一口。冰冷的饮料顺着喉咙涌下，方才的疲倦感瞬间全无。
等等……
“你和孟凡办好离婚证了？”叶小野这才想起来问，“她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和你离婚？真的就是因为有了新欢吗？”
“肯定不会那么简单，凭她那长相，想要钓到一个富豪岂不是轻而易举……大概只是想早日脱身吧。”
叶小野想起了她的劝告。“那你真的不曾爱过她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我不曾爱过任何人……包括你。所以，你怎么还不离开？”
“不是，大叔，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叶小野坐在了他的身旁，”有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说啊。”
沈肆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可乐，冰冷的触感一点点唤醒了他。
“我是认真的。很高兴能够遇见你，叶小野。”他说，“但是，算我求你了，离开好吗？我真的不想害了你。钱替你还了，公司兴办不需要我操心了，我愿意接受治疗了，孟凡的事情也解决了……”
他深叹一口气。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你为什么还不走！”
瘪了的可乐被扔在地上，叶小野怔然看着沈肆。
他白皙的脖颈上青筋暴起，血丝由眼角蔓延至战栗的瞳孔。
“叶小野，你不是想杀了我吗？那就快点动手啊，杀了我！求求你了，我不想在这样活下去了。”他跪坐在地，一遍遍恳求着。
再抬眸，眼瞳已被泪水冲洗去颜色。
见叶小野不为所动，他疯癫地从口袋里抽出一把刀，直直对准自己的脖子上跳动的脉搏。他笑了，神经质的笑声里带着一丝解脱。
“沈肆！”
叶小野一把拨开刀，将沈肆按在沙发上。
“沈肆，你不是说我的眼睛不会说谎吗？那就好好看着我的眼睛，看看我到底想不想失去你啊。”
笑声停了，沈肆眼神空洞，更多的泪滴无声地落下来了。
“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为什么要布下当初那个赌局，如果你不爱我的话，那该有多好啊。”
“你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叶小野紧紧搂住了沈肆。
他感觉得到他胸膛的起伏，感受得到他呼吸的残延。
“小野，我好累。每次看到你，我就开始不安恐慌，我承认我害怕了……我怕你为我葬送前途，更怕自己死去。”
他把头埋在了叶小野的肩膀上。
“你的存在让我开始畏惧死亡。”
“所以，拜托了，让我离开这该死的世界吧。”
他一字一顿地说。
叶小野的五脏六腑被某种痛苦包裹，他喘不上气，只得越发用力地拥抱怀里的人。沈肆也没有反抗，像一具尸体般僵直地依偎在他的臂弯中。
在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里，呼吸声由急促变为平稳。沈肆挣脱他的怀抱，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抱歉，可能是戒了烟的原因，积蓄的情绪无处宣泄才会这样。”沈肆说道，他疏淡的眸子里没有光，“让你吓到了吧，麻烦忘记我所说的，都只是些浮夸的话语而已。”
“大叔……”
“没事。”
“不，我是想说……我不想去兴办公司了，我们一起生活吧，去远离城市喧嚣的地方，就你我两人。”
沈肆愣了片刻。“那你不去追逐名利了吗？”
“我不要名利，也不要金钱。我只要你，沈肆。”
“啊呀呀，真是狗血的告白啊。”沈肆咕哝着，“让我冷静一会吧，我需要好好考虑。”
考虑？叶小野看着沈肆走向房间。意思是他可能会同意？但是我这么做真的好吗……他又一次想起了孟凡的劝告。我这种人，等沈肆死后，又会堕落成什么模样呢？
他听见房间里传来了电话铃声，随后便是沈肆的低语。
电话？谁会和他打电话？
不等叶小野细想，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响惊动了他的心弦。
“沈肆！”他立即跑了过去。
沈肆面朝地倒了下来，手里还紧攥着手机。
通话终止界面上是一个陌生的男性名字，姓氏是孟。
为什么我弃掉的文反而点击数比较高（困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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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Chapter 12.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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