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看到那么多血,我完全不知所措,大脑停止了思考。
乱糟糟的人群来来去去,忙得像乱飞的蜜蜂。方起政被抬上一辆救护车。
一路上,那个和方起政一起来救我的青年都在打电话,联系医生、护士、手术室。
我也跟着上了救护车,坐在方起政的身侧,内心不禁惶然。
他脸色苍白,头上全是汗,嘴唇也有些干涸。
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十几分钟后,救护车飞快地冲进了医院。
等他进了手术室,我在外面呆着,脑子里全是满衣的鲜血与苍白的脸色,交替在我眼前闪现。
隔了很久,我在手术室外的长凳上回过神来。
方起政的情况很严重,因为陈二狗一枪打中了他,幸好避开了大部分紧要的内脏。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痛如绞,他明明不是我的家人,也不是我的恋人。
心里好像注入了很多腐蚀溶液,又酸又痛,不知道是愧疚,还是什么别的感情。
我捏紧拳头,用力将指甲刺入掌心的肉里……
“阿笑。”
我抬起头,瞧见秦一封走到我面前,他蹲下来看着我,“你也受伤了,要不要处理一下?”
我摇了摇头,也不想说话。
手术室的灯熄灭了,一个医生最先推开门出来,他疲劳地扯掉口罩,“伤者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
当听到这话,我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那个青年走到我面前,“实在抱歉,上一次害你出车祸了。”
“我叫杜言,是方起政的发小,曾经给你治过……”
他还没说完,两个穿着警服的人飞奔过来,严肃地看着我,“你就是杨先生吧?我们有事需要你的配合,请跟我们走一趟。”
后来我接受了警方的询问,才得知原来那伙人是打算绑架方起政的,结果遇到我,就退而求其次。
这运气,我也是服了。
我伤得不重,很快便康复,这些天和护工轮流照看方起政。
方家的大厨师傅每天都熬鸡汤,用保温桶装着,让人带去医院,今天我顺路给带了。
到了医院,才转了一个走廊拐角,有人径直走到我面前,站住了,嘴角的冷笑含着轻蔑和嘲讽,“你果然有一手。”
我认识这个人,在宴会上见过一面,他叫云小森。
难道我失忆前跟他有什么交集,可看他这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我不耐地皱皱眉,“请问你有什么事?”
他狠狠揪住我的衣襟,咬牙切齿地说:“别对我装无辜,没用!”
我淡淡地拨开他的手,平静地说:“云小森,你有事说事,没事就走,我没闲工夫陪你疯。”
云小森再次揪住我的衣襟,冷笑说:“仗着一张脸看得过去,装可怜到处勾三搭四,我看你能得意几天。”
我一把攥住他的手,冷冷地甩开,一字一顿地说:“抱歉,你找错人了。”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疯话,什么勾三搭四,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乱入什么玛丽苏杰克苏小说里了?
“没找错,就是你,杨笑林!少装糊涂,你敢说你不是故意接近秦一封的?”
云小森越说,我越迷糊,干脆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挑明了,“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你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检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周围有人议论,投来狐疑的目光,我丢不起这个脸,赶紧走。
云小森不依不饶地跟在我身后说:“怎么?你还知道害臊了,有脸做,没胆子承认吗?昨天方先生,今天秦先生……”
我终于忍不住,转头说:“你说什么我管不着,请别当着我的面说。”
我原本想解释的,可又一想,我为什么要解释这种东西,说我们没关系,没有用的,云小森他又不会相信。
我快步甩开他,来到了病房,看到方起政躺在病床上,脸色好了很多,至少像个活人了。
我将鸡汤放到床头柜上,方起政想坐起身,我帮忙调节床的高度。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鸡汤,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想让我喂他喝。
可他伤的又不是手,我犹豫一下,还是喂他喝了。
心里有些怪异的陌生感,原本还想逃走,怎么这时候却变得这么亲密。
他喝完鸡汤,又笑着看向我,“我想洗澡。”眼里有种期待,“笑林,可以帮我吗?”
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我知道方家有钱,没想到这个阶层连病房都像是单人豪华套房,还配了一间高档浴室,里面有浴缸。
方起政脱了病号服,用保鲜膜裹住绷带。他身材不错,应该是平常经常锻炼。
我用花洒给他冲了一遍,然后涂上沐浴露,一个劲脑补自己是在洗狗。
可惜洗到前面时,我脚底打滑,脸撞到方起政的胸膛上,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上,我连忙用双臂将自己撑起来,他却抱着我不动。
我挣扎一下,却挣脱不了,方起政却越抱越紧,手在腰间处摩挲,隔着湿透的衣服,我感觉到烧炙的温度。
我声音提高了些,“你在干什么? 放开我!”
方起政眼神深邃专注,就这样看着我,低叹一声,“笑林,别乱动,我的伤还没好。”
火气全熄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酸涩的愧疚感,心里一阵刺痛,我硬着嗓音说:“可以把手拿开吗?”
方起政松开手,我摸着墙站起身,抬手将水关了,湿发往下滴着水……
我上衣已经全部湿透,问过方起政之后,从衣橱里拿出了他的衣物,给自己换上。
我知道他身材高大,可没想到我穿起来这么宽松,袖子和裤腿还得挽起来。
我低头看了看,只是无奈,我总不能跟一个伤患计较,何况方起政还救了我……
晚上方起政发了烧,我将手覆上他的前额,一片滚烫。
我按了下呼叫铃,医生和护士过来查看情况,说是伤口引起的,不过我怀疑是他硬要洗澡造成的。
医生很快开了药,我扶着方起政的头,把药和水喂给了他。
很快方起政的烧退了下去,就是脸色还不太好,一直没醒来。
我干脆留下来守夜,坐在窗前的靠椅上,医院一片寂静,窗外依然万家灯火。
夜渐渐深了,那些灯火显得这么飘渺,仿佛有一层薄纱轻轻笼罩。
“笑林,你还没回去?”方起政意外醒了,睁开眼看我,我只是摇了摇头。
方起政伸手拿了手机,看了看时间,“现在回去已经太晚了,过来睡吧!”
说着他微微往床边挪了挪,给我留了一大片地方。
我微微一愣,“你认真的?”
他看着我,在微弱的灯光之下,眼里眉里却尽是温暖的笑意。
我想了想,躺到他边上,方起政却手一拉,把我整个拥入怀里,紧紧地抱着不撒手。
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项之间,热热的呼吸喷在肌肤上。
我竟然有种心跳加速的感觉,伸手推了推他,低声说:“躺好,小心压到伤口。”
他不出声,手却收紧几分,我莫名心底一软,还是任由他抱着我。
我还记得那一幕,记得方起政那张苍白的脸,记得那道不断冒血的伤口,汩汩涌着殷红的鲜血,令人看得心惊……
感觉到身后传递来的温度,我心里稍稍变得轻松起来。
至少他没死,我现在才发觉自己多不希望他会死。
我原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那个夜晚,我睡得很好。
我们在床上很安静地入眠,他的手臂将我圈起来,仿佛置身一片暖阳当中,任那体温一点一点渗透进心底。
我应该在白衣天使查房之前醒过来,但挣扎着从一片暖洋洋的舒适中醒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等到我真的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我吓了一跳,立即跳起来。
方起政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怎么了?慌里慌张的。”
“糟了,几点了?查房的护士看到怎么办?”
我一转头,看到方起政笑着看着我,立刻没好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方起政慢慢地坐了起来,嘴那抹笑依旧挂在嘴角上,“已经查过房了。”
我沉默了很久,才问道:“那她们有没有说什么?”
“说祝我们幸福长长久久。”
我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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