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乱说什么了？我还不是为你好，都快三十的人了，连个孩子影儿都没有！”
季母说话的音量忍不住上提，“你妈难道还会害你？我嘴皮子都快说薄了，就差跪下来求你们了，嫌我烦就趁早生一个，就当堵我的嘴了。”
“两个人身体上又没什么问题，要是有赶紧去治，母鸡还会……”
“妈！你没必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生或者不生都是我的意思，我现在没有要孩子的想法……”
“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你要气死我！”季母捂着心口大喘气，“妈知道你工作忙，这孩子从怀到生，还有之后所有事儿都不用你操心，我和你爸全包了，妈真不知道你还在犹豫什么……”
“妈，你别再说这样的话了，我怎么可以什么都不管……”
唰——
叶明苏拉开厨房的玻璃门，急匆匆地朝卧室走去，“妈、从昭，医院刚来了个急诊，我现在得过去一趟。”
季母一听这话更加气愤，成天忙得脚不着地的，厨房就没怎么开过灶，不知道结婚干什么？
季从昭也跟着进了卧室，季母听到她这个便宜儿子说：“我送你过去，还没吃饭是吧，待会你到医院了，我去附近买点吃的……”
“不用送了，你陪妈吧，我在食堂吃就行了。”
“等你忙完食堂哪还有饭？”
“你在家休息吧，别跑来跑去的了，我可以点外卖，不会饿到自己的……”
季母拉着脸拿起包，起身离开，门被她摔得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卧室
“苏苏，我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待会我回去一趟，和我妈说……”
叶明苏快速换好衣服，“这件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她踮起脚吻了吻季从昭的脸颊，“晚上早点休息，别等我。”
——
叶明苏开车行驶在道路上，一直坚定着的想法开始动摇，是不是真的要把生育的计划提前呢。
可是她才刚上了不到两年的班，叶明苏无法接受她的职业发展在这时暂停。
提前生育的念头仅仅只是冒了点头，就被一场接一场的“连台手术”压了下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叶明苏仍是这样认为。
下了最后一台手术，叶明苏回家时已经十一点了。
客厅的灯亮着，季从昭正靠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他起身帮叶明苏把衣服挂好，“先去洗个澡吧，锅里有汤，我去热一下。”
“太晚了，我不吃东西……”
“怎么？还想保持身材？”
叶明苏摇头，“不是。”
季从昭用手指把她的头发掖到耳后，笑着说：“今天是百合莲子汤，我熬了好久，赏脸喝点呗。”
叶明苏也跟着笑，“好久是多久啊？”
“两个小时呢。”
“那好吧，我喝一点。”
叶明苏穿着浴袍走出来，在季从昭身旁坐下，季从昭把她头上的干发帽拿下来，打开吹风机给她吹头发。
百合莲子汤带着清淡的花香，入口清润甘甜，叶明苏说很好喝。
过了一会她又提到孩子的问题，“这两年我没有这方面的计划，再等一等吧，其实，从昭，我很希望能和你有个孩子，一个流着我们两个鲜血的孩子……”
季从昭抚摸叶明苏柔软的发丝，“我妈的话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和她说过了，要孩子是我们两个的事，生或不生，什么时候生，都应该是我们做主，苏苏，你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觉得一定要生孩子……不生也可以，其实……我不喜欢小孩……”
叶明苏从他怀里抬起头，问：“真的不喜欢吗？”
季从昭想了想，试探着问：“你不觉得他们很麻烦吗？”
“孩子是不好养……”
“就是啊，”季从昭说，“今天我和妈说不想要孩子，还被她骂了……”
叶明苏靠回季从昭怀里，“但是小朋友很可爱……”
“还好吧，很可爱吗？有多可爱？”
叶明苏笑他：“你好幼稚。”
“怀孕太辛苦了，我不想让你受这个罪，你会害怕……”
叶明苏用指腹轻轻划着季从昭的掌心，“因为孩子的父亲是你，我才会有生育的想法……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哪天会生孩子，从来没想过……”
她追问：“你真的不喜欢孩子，从昭？”
“有了孩子，你会爱他超过爱我吗？我觉得会，”季从昭低头和叶明苏对视，“是不是会？”
“不会，你是我最爱的人。”
“真的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季从昭抄起叶明苏的膝弯，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说谎的人会有惩罚……”
——
“这个臭小子，真要把我给气死！”季母用手帕抹着眼泪，“下午突然跑过来，和我说他这辈子都不想生孩子……”
“哎呦别哭了，”季父手忙脚乱地安慰季母，“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他们两个的事你不要管……”
“我能不管吗？女人不生孩子那算什么女人？”季母哭得胸口发闷，“也不知道一个女人这么要强干什么？”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可提醒你，这话别在他们两个人面前说……”
“我说怎么了？我就在他们面前说！”
“你看你，人家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了……”
季母一把揪住季父的耳朵，大吼道：“我怎么她了，好言好语劝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要和我对着干，我不知道她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我非要她辞职当家庭主妇了？！”
“哎好好好，没有没有，你轻点……”
——
这之后一段时间，季母都没再催过生，叶明苏的生活被工作、培训……充斥着，虽然辛苦，但只有忙起来时，她才会有一种踏实的安全感。
她想，读书时很忙的话，代表着她在认真学习，工作时很忙的话，代表着有源源不断的资金进账，认真学习时为了以后能挣到钱，工作也是。
追根究底，钱能给她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但钱对于季从昭的意义，从来都不是安全感。
叶明苏二十九岁生日的前夕和当天，都在医院的手术室度过，季从昭是个很有仪式感的人，对此，他略有微词。
“略有微词”是叶明苏的感受。
她从小到大都没过.过生日，直到上了大学，才在室友们的祝福声中第一次切蛋糕。
她是个没什么仪式感的人，不管是生日还是节日，即使她在备忘录上记录下这些具有纪念意义的日期，但因为她本人从不在意，所以导致了一次次的忽略。
生日那天，叶明苏带着一身疲惫，在晚上一十点半回到了家。
季从昭在客厅里等她，饭桌上是一动没动的饭菜。
盘子底垫了加热垫，又用盘子倒扣。
“不用等我……”
刚说完这句话，叶明苏就看到了摆在饭厅矮几上的蛋糕。
季从昭起身走到她面前，用手指捋了捋她的头发，说：“今天是你的生日……”
叶明苏沉默了一瞬，干笑这说：“我忙忘了……”
“还吃饭吗？”
叶明苏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对不起，从昭，我这段时间太忙了。”
季从昭嗯了声，转身把空盘子拿掉，“是有点太忙了。”
饭桌上，叶明苏打起精神找话题聊，季从昭突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那种眼神要怎么来形容，叶明苏找不到任何词句来描述，只能说——季从昭这样看着她过。
“我知道你很累了，不想说话可以不说……不想吃东西也可以不吃，”季从昭起身，把蛋糕打开拿出来：
“生日快乐……”
叶明苏感到很抱歉，她手足无措地盯着那些亮起来的烛火。
闭上眼睛，许愿。
后来叶明苏坐在飞往H国的飞机上，想到，他们或许就是从这个时候产生隔阂的。
此时的她，无比坚定地站在“门当户对”那边。
在相似的社会圈层中长大的人，对金钱的看法、对事业的追求或许都是几近相同的。
她没办法改变自己的价值观，一个从小都在担心钱够不够用的人，即便长大后挣了再多钱，也还是无法克服不配得感。
她的工作必须要放在第一位，叶明苏无法想象她失去谋生能力的样子，那将是最可怕的恐怖剧。
午夜，叶明苏和季从昭没有依偎在一起睡觉。
叶明苏觉得依偎这个词不太确切。
依偎给她的感觉像是，两只弱小的幼鸟在一个雨天里，用彼此半透明的身体紧贴着彼此，它们的眼睛紧闭着，黑色的眼珠从粉色的皮肤里透出来，很脆弱。
她是脆弱到不堪一击的幼鸟，但季从昭不是。
季从昭抱着她睡觉时，想的可能是，想抱就抱了。
但她不是，季从昭的拥抱对她来说是亲鸟提供的食物。
寒冷会造成幼鸟死亡，同样的，饥饿也是。
叶明苏侧躺着，呼吸和缓，她不愿意承认这是隔阂。
这明明只是一个小插曲，在一起生活的夫妻怎么会一直没有矛盾？
有冲突这很正常。
下次她会记得那些日期。
背下来就好了，她花一点时间就能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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