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
姜青梅瞳孔骤然一缩,没想到竟然这样轻易就到了惠妃宫里。
她与无期对视一眼,接着便听那宫女说叫她们先去主殿向惠妃问安。
主殿摆设清简,两侧摆着万年青,屋内檀香缥缈。姜青梅没有进屋,只是站在门外,透过昏暗的光望向里面。层层叠叠的帷帐之后,映出一道纤瘦窈窕的身姿。
进宫之前,她也曾打探过这位惠妃的事,据说是位极其和善温柔的妃子。
当今皇后秉节持重,皇贵妃嚣张跋扈,嫔妃们因此不得不选择派系而立,但这位惠妃自三年前被册封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不张扬不倨傲,待宫女们也十分宽仁,名声极好。
听到这些时,姜青梅已经开始想要放弃动手了。
她可以试着去杀恶人,可是无法对温柔女子举起刀剑,因为这世上的女子大都很可怜,正如她枉死的娘亲那样。
“你就是姜青梅?”
姜青梅回过神,连忙行礼:“青梅……臣妇见过惠妃娘娘。”
“走近些本宫瞧瞧。其他人先退下吧。”
惠妃声音清哑,模模糊糊地传过来。两侧宫女闻声摒退,无期一同到屋外等候。
房门阖紧,隔出一片寂静沉闷之地。
姜青梅谨慎地往里走了几步,站在距离帷帐一丈之远的地方,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惠妃透过帷帐盯着她注视许久,忽道:“听闻你是被送给魏衡冲喜的,心中怨恨他吗?”
她愣了愣,思忖惠妃这句话是在暗示什么,却想不出来。
“郎君待臣妇宽厚,心中自然不恨。”
“宽厚?”
惠妃反问,“嫁给他无异于死,这也算得宽厚?”
“……”
“娘娘,臣妇只是一介女子而已。”
惠妃缄默了。
半晌才道:“姜青梅,你不必担心本宫害你。本宫这里有一个机会,只要你肯助我杀了魏衡,我就有办法让你活着离开京城,远走他乡,一辈子衣食无忧。”
她诧异抬眸。
惠妃这是在招揽她?
“本宫知道你原先在姜家过得并不好,若你愿意,本宫可承诺你想要的东西。无论什么,哪怕离开魏府或京城,只要本宫能做到的都可以。”
姜青梅有点心动了。
她确实很想离开魏家。反正杀惠妃也是杀,杀魏衡也是杀,若注定手里头要沾血,那将矛头对准魏衡也不是不行。
但这种念头只是闪过一瞬,却又飞速消失。
她莫名苦笑一声。
“你笑什么?”
姜青梅叹气:“娘娘,您还是饶了我吧。”
“为什么?!”帷幕后的身影倏地激动起来,“你杀了他就能离开魏府,我给你大笔金银财宝保你后半辈子荣华富贵,你却不肯?!”
“不是不肯,是我做不到。”
姜青梅觉得这些大人物真是将杀人看得好简单,自己连菜刀都没拿过几回,一个个却让她去干杀人放火的勾当。
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冷面无情的杀手吗?
“你日夜伴在他左右,这怎会做不到,难不成你——”
惠妃话语一顿,蓦然静下去。
片刻后,讥讽地笑起来,“好啊,好啊!好一个痴情儿女,那魏衡不过就生了张俊俏的脸就能把你勾成这副模样,愚不可及!别怪本宫没提醒你,与他为伍,你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惠妃怒不可遏,一气之下将她赶出殿内。
姜青梅踉跄站稳,背后响起砰一声!茫然抬头,正抬头对上无期的目光。
无期:“……”
“不是!我不喜欢魏衡,你别误会!”
无期皱眉:“夫人,重点不在这。”
“……我没想杀他!”
当然,可能也有一丢丢念头。
无期倒是没追问,只不过冷冷一句:“夫人该庆幸自己做了个好选择。”
姜青梅一语塞,窘迫地笑了笑。
见过惠妃后,两人到了安排好的住处。位置较主殿而言偏僻不少,屋内气息湿冷,在暑热里也透着一股子阴凉。
无期进屋就开始检查角角落落。
但屋里很干净,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有人来送饭菜。经过先前那一事,姜青梅再笨也知此时的东西不能乱吃,摘了银簪往饭菜里试毒。银簪很干净,没有变化。
“银簪并不能验出所有毒。”无期扫了一眼未变色的簪子,“夫人还是不要动比较好。”
“可我有点饿……”
无期瞥她一眼。
姜青梅立马乖乖放下簪子。
她坐了会儿,有些坐不住,又看向无期:“无期,今夜会不会出什么事?”
自入宫后她就一直坐卧不安,紧张是其一,其二更是因嗅到了皇城中那股风雨欲来的味道,而白日在园林里做的那个噩梦,就是预兆。
有人要杀她,不管这杀意是冲着魏衡还是其他人来的,姜青梅知道自己已经被架在油锅上了。
无期直接没有回答她,道:“大人命我保护您,就不会离开。”
这点姜青梅当然信。她还没见识过无期的身手,但见过她哥哥天风的武功,很厉害,一对二都占上风。都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她觉得无期也不会差到哪去。
她担心的是,如果无期打不过那人呢?
屋里太安静了。
姜青梅总觉得一定有事情要发生,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无期,你跟我说说话吧,我心里好不安。”
“……夫人想说什么?”
想了想:“你之前说魏衡跟皇后结仇,是什么仇啊?”
无期板着脸道,“皇后殿下的母系一族,曾因一事被锦衣卫抓入诏狱审讯。当时大人还尚未进锦衣卫,不曾插手此事。但皇后母系一族洗清冤屈后,死的死伤的伤,只留下遗孤在世。”
“遗孤?”
“是。数年后,遗孤被送进锦衣卫成了大人的属下。”
讶异:“那他现在也在北镇抚司?”
无期眸光微闪:“半年前,遗孤已经遭遇意外。”
没有再往下说,但结局如何溢于言表。
原来如此,皇后殿下仅剩的母系血亲替魏衡卖命而死,所以皇后才厌恶他。
“所以夫人最好不要见皇后。”
“…可那些事情都与和我无关。”
额前黑发遮住无期的目光,看不清明,她道:“厌恶一个人并不需要理由。夫人你今日在园林也看到了,只要你是镇抚使的妻子,就势必遭受千夫所指。皇后也是凡人,喜怒哀乐不能罢免,也会牵连无辜。”
“所以,皇后殿下故意把我送来惠妃宫里?”
“是。”
“就是为了借惠妃的手惩戒我,报复魏衡?”
“是。”
“……”
“那你说我一定会见到惠妃,是早就想到这一步了吗?”
无期不说话了。
姜青梅心里发酸,胸口发闷,有点想哭,可是眼眶湿湿的,却落不下眼泪。
魏衡知道皇后会迁怒自己,将自己送来惠妃殿内。如果惠妃动手,她为自保就不得不拔刀相向。
到最后惠妃和她之间,总有一个会……
原来打从一开始,魏衡就想到了自己也许会死在这里。
“所以我必须动手,对吗?”
“夫人,有无期在——”
话音未落,咚!一阵闷响模糊传来。
无期瞳孔一缩,迅速冲过来将少女推开!
几道箭矢擦着姜青梅的脸飞过,一溜深深扎进背后的梁柱。她怔愣看向那排弩箭,脑子一瞬间空白。
是刺客?!
惊魂未定之下,无期倏然拽过她,快步走到一红木柜将她三两下塞进去。头磕中柜角,姜青梅闷哼一声捂着头:“无期,那些箭是不是?”
无期面色冷肃:“夫人请躲好,没听见我的声音切记不要出来。”
“好。”说罢拽住无期的袖子,急促压低声,“一切小心!”
无期愣了下,点头,关上柜门。
她一路如燕般快速掠到门前,侧身打开缝,借着月光看清斜对面屋顶上的三个黑衣人,身形精壮凶悍,都在西南方向,手持弩箭。
微微皱眉,目光落向身侧的烛台。
片刻后,一团熊熊燃烧的被褥忽然被丢出门,刺客的注意力在瞬间被分散,弩箭如流星狠厉射出,咻咻咻几下将火团瞬间扎成窟窿。
有人立马反应过来大喊。
声音还没出口笼,咔嚓一声脖颈被人生生拧断。
无期仿佛一只漆黑的乌鸦,无声掠过刺客身后,手指如白骨般张开,青筋夸张凸起!一连三下,三具尸体纷纷从屋瓦滚落,噗通噗通坠地。
仅在片刻内,就死于非命。
俯视地面的尸体,无期脚踩着鸱吻,抬眸扫过惠心宫四角,目光落在大门紧闭的正殿位置。刺客出现在惠妃殿内,决计不是巧合。
恐怕魏衡之前说的事,不是假的。
她欲跳下,回屋寻姜青梅。
这时一道火光忽然夺去她的注意。
漆黑的夜空被火光照得赤红,宫女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皇宫,蔓延在宫墙深巷的每一个角落里。
那是……皇后的寝宫!
无期脸色瞬间一凛,完全顾不得还躲在柜中的姜青梅,转身飞速赶去。
……
姜青梅静静地蜷缩在柜子里。
这里很黑,很冷,什么都看不清楚。
她紧紧攥着魏衡给的匕首,心里默念,如果数到一百还没等到无期回来,就出去看看。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可对方还有弩箭,双拳难敌兵刃,她不能留无期一个人面对这些。
八十六,八十七…
手里的冷汗越来越多了,她艰难地吞咽着喉咙。
九十三,九十四……
“吱呀。”
推门声隔着柜子模糊响起。
姜青梅顿时眼睛亮起来。
但那人推开门后没有径直走向柜子,而是四处徘徊,脚步声远远近近,就仿佛是在……找什么人。
鸡皮疙瘩瞬间遍布全身,她惊恐地竖起寒毛,抓着匕首的手开始发颤。
这人,不是无期。
脚步声逐渐靠近,姜青梅吓得大气都不敢喘,绷紧每一块身躯,抓在手里的匕首就像即将坠入悬崖时握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头发掉进眼睛里,酸涩发痒得眼泪直流,但在这种情况下越想冷静,那种酸涩的感觉偏偏就跟人作对似的,越发难以忍受。
她忍不住抬起手揉眼睛,逼仄的柜内响起细微的布料摩擦声。
放下手时,那阵脚步声忽然消失了。
她竖起耳朵,怎么也听不见声音。
眼睛透过柜子中间那条紧紧细细的隙时看向外——
对上一双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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