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档房
封闭的空间充斥着成旧的空气味道。室内光线有些昏暗，一排排放着卷宗的架子整整齐齐，每一个都仔细做着标记。
顾桥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去开了窗户。
霎时亮堂不少。户外的空气一流通，空气也清新了不少。窗户斜望出去，居然还看到一颗正在开花的白玉兰。
孟九安大马金刀的往桌子前一坐，长腿一搭，懒懒地靠在了椅子上：“孙主簿，劳烦你把近一年的卷宗都调出来。”嘴上说着是查阅卷宗，模样却是让人上茶上点心的架势。
“属下的分内之事。大人且稍等。”
孙文辅熟门熟路拐入一旁的过道，走到第二排第三格，抬头就抽出几本卷宗。
一只手自然地伸过去接了卷宗。
孙文辅看了一眼。
手的主人歪着脑袋一脸乖相。
“満崽儿，这些你先拿过去给大人。”
跟着来打下手袁满乖巧点头。
“大人，这个是上个月的卷宗。”孙文辅将一本册子递过去，然后指了一下封面和侧边，“属下标了年月，方便查找。”
孟九安看着排排站的两人摆了摆手：“都找个地坐下，找一下今年所有记录在案的失踪案件。”
“是，大人。”
几人各自抓了本卷宗开始查找。
一时间室内哗哗纸片儿翻动的声响。
顾桥侧脸看着坐在自己两步开外的袁满。少年认真地翻看着手里的卷宗，神情专注，琥珀色眸子在斜照进来的光辉下星光流转。
“你的眼睛真好看。”
一时间没有回应。
顾桥也不尴尬，继续目光灼灼。
那边的袁满被灼热地目光烫得侧头看过来：“不觉得怪吗？”
“这有什么好怪的。多好看！”顾桥大大咧咧地扬起一个笑脸。心里好笑，不就是琥珀色的异瞳嘛，不对着光看和常人没太大区别啊。
“我和你说，在西北地界胡人多的地方还有蓝眼睛、绿眼睛呢，听说还有一只眼睛蓝色一只眼睛绿色的，像宝石一样。”
袁满压着嗓子，声音缓缓流淌：“宝石挂身上增添富贵，但是挂脸上……你有想过大晚上的，一蓝一绿两宝石在你眼前晃荡。”
嘶——
顾桥抱着手臂搓了搓。
袁满乐了，好看的眸子被主人的笑意渲染的更加璀璨。
顾桥撇了撇嘴，看着乖萌绵软原来也是个肚里黑。又架不住自己好奇心乱窜：“你家是有胡人血统吗？”
“我娘是半个胡人。”
“你娘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
“褐色。”
“那你这琥珀色还是变了异呀，你家里人的眼睛也和你一样吗？”
“我大哥和小妹都像我爹，只有我不一样。”
“对了，我叫顾桥，你多大了？”
“袁满，我十七了，再过几个月就满十八了。”
“哦，那你比我大两岁，我以后喊你满哥成吗？”
“成啊。”
嘀嘀咕咕小小的说话声充斥在室内。
孟九安抬头看去，就看到两个快挤在一起的脑袋黑黢黢的发顶。狗崽子往常不熟的人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今儿倒是稀罕，自己贴过去套近乎。
“顾桥儿，你再偷懒，就没收你的话梅。”
刚悄悄将油纸包递给袁满的顾桥僵在了原地：“话梅早吃完了九哥。我的嘴巴在动，不妨碍我的眼睛看卷宗。”
“尝尝，我在临山县买的杏仁脯。”
袁满捏了一块尝尝：“樟树街那边有一家卖果脯的，他家的陈皮梅子也挺好吃。回头我买点给你尝尝。”
“好呀。”
孟九安直接随他们去了。
孙文辅喝了口茶，年轻人，青春活力，真是可爱的紧。
没一会儿说话声渐歇。
大约一炷香后，孙主簿率先出声：“大人，属下这边有两起。”
“九哥，我这儿也有。”顾桥抱着卷宗蹿起来。
袁满翻完手里的两本卷宗，做好记号才起身：“大人，属下这里也有。”
孟九安看着桌上摆的一溜卷宗，眼神暗了暗：“孙主簿，怕是要把近三年的卷宗都找出来了。”
“属下马上就去。”
一摞一摞的卷宗被送到桌上，时间在几人的翻阅间不知不觉快飞地流逝。
“咕噜。”
声音在安静的档房里格外声响亮。
顾桥趴在桌上，一脸哀怨：“九哥，我饿了~”抬头望一眼窗外，这都直接干活到傍晚了啊。
“咕噜。”又是一声。
袁满看着天色发暗，点了盏灯放到孟九安的桌上，此刻肚子也发出一声响亮呐喊。
孟九安抬头。
少年白皙的脸上微红。
“是属下疏忽了。”孙主簿立马起身，“时候不早了，属下这就让人安排饭食。大人且稍等。”
“有劳。”
用了晚饭，几人又回了档房继续翻查卷宗。
屋子里烛火摇曳。
孟九安将找出来的案件一个一个排列在桌上，慢慢地看着上面的时间和内容描述。
人口失踪在录，近两月，三起。近一年，八起。上数三年，共十五起。
失踪人员大都为十三到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有三起为十三、十四的少年。这十五起失踪案里有三起失踪人士为望鱼镇人，五起青云镇人士，三起白山镇人士，两起三河镇人士，一起杏花镇人士，一起平川县人士。
算上方家孙小姐，望鱼镇两个月记录在案的一共四起，占了近一年的一半。但这望鱼镇丢人却是从今年才开始的……
顾桥欠着身子，探着脑袋，脖子伸得老长，嘴里还叼着一块酥饼：“居然有这么多。”
“还没吃饱啊。”孟九安嫌弃地弹开落在卷宗上碎屑，“挪开，别把碎碎喷的到处都是。”
顾桥差点没噎住，艰难地咽下嘴里的酥饼：“我不是正在长身体嘛，吃得多，饿得快。”
一杯水伸到面前。
咕噜咕噜。
顺了两口水，顾桥伸手给了袁满一个大抱抱：“满哥，我太爱你了。”
袁满看了眼衣服上新印的两个手指印，往后挪了两步。还是别爱了，费衣服。
顾桥心虚地撇开脸。翘起两根指头，假装不是他干的。
“呦~都叫上满哥了。”孟九安就知道狗崽子的小动作，尽把别人的衣服当桌布。
“那是。我满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才华横溢，意气风发，正直善良，为人仗义，义薄云天……”
闭眼吹得袁满脸都红了，天知道他们才刚认识了半天。
孟九安忍无可忍，掏了个东西弹过去，“闭嘴吧你，干活去。”
“嗷。”顾桥嘴里叫着，手上动作倒是不慢，一个旋身，一把接住砸向自己面门的物件。摊开一看，掌心一枚圆溜溜的铜钱。
他顿时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九哥，你拿钱砸我。”
孟九安摸了一下鼻子：“这不是手边没东西么。”
“你怎么不拿银子砸我呀~”顾桥捏着那枚铜钱原地蹦跶，“快拿银子砸我，砸我~”
袁满和孙文辅被这活宝逗得直乐呵。
孟九安揉了揉眼角，没眼看的狗东西。
“九哥，你是不是眼睛疼。”小狗崽子变脸像翻书一样快，一下变得正经，“我去拿药水。”
孟九安摆了摆手：“没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还没瞎呢。”
孙文辅询问道：“大人这是……”
“九哥眼睛受过伤，眼神不太好，不能过度用眼。”顾桥解释完，有些担忧地朝孟九安看去，今天可是用了挺长时间查阅卷宗了。
孙文辅放下手头的卷宗道：“夜间烛火暗，也费眼睛。大人也累了一天了，要不先去休息，明日白天再行查阅也无妨。”
孟九安没有接话，反而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孙主簿，你去把前五年的卷宗也拿过来吧。”
怎么看完三年的还要看五年的，孙文辅皱了皱眉：“大人这是发现了什么？”
“不确定，且先看看。”
孙文辅没再多问，应道：“属下这就去。”
又是两年的卷宗上了桌，桌上已经垒起了高高的一叠案宗。
几人又开始埋头查阅。
顾桥也不闹了，认认真真地翻阅卷宗，速度还挺快。
孟九安一边翻着案宗，一边用手按压着眼眶和太阳穴缓解眼睛的酸痛，忽觉眼前的光线亮了不少，抬头便看到袁满点了一盏灯放到自己的桌上，触手可及的地方还放了一盏刚泡的清茶。
“大人若是累了，便喝口茶歇歇。”
倒是个心细的。孟九安朝袁满笑笑，“有劳。”
袁满点点头，又往孙文辅的桌上放了一盏清茶，随后又坐回自己的位置，侧头和顾桥说了两句话。
顾桥点了一下头继续翻阅着卷宗。
一轮弦月挂上窗棂。
经过几人的努力，总算是把近五年的失踪案宗宗都整理出来了。
孟九安捏了捏疲累的眉眼。
顾桥已经趴在桌上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孙文辅喝了口凉茶，轻轻敲了敲酸痛的肩膀。
袁满倒是精神奕奕，一双眼睛在灯光下流光四溢。
“辛苦了。今儿个就到这里。这些先这样放着，都回去歇息吧。”
“大人也早些歇息。”孙文辅直接吹灭桌上的灯，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袁满也退了出去。
孟九安吹灭自己桌上的两盏油灯，又灭了顾桥桌上的灯，长臂一抄，把顾桥捞起来往肩上一甩。
顾桥迷迷瞪瞪得睁开眼：“九哥？”
“没事，睡吧。”
顾桥一歪脑袋又睡过去了。
关上门，一回头孟九安就见个人影站在几步远，手里提着一盏灯笼：“怎么还不走？”
“属下给大人掌灯。”
真是招人疼的小孩儿~
孟九安耸了耸肩，把往下滑的顾桥往上颠了一下。肩上这个就不太行了，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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