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白、蒋三人从陈州回到开封,在保康门前分手,展昭进城门后折而向西,蒋平和白玉堂则继续往北走。内城不比外城,人口密集了很多,特别是城门内外,百姓进进出出,相当热闹。
蒋平骑在马上,先白玉堂一步进了城门,待看到他的马顺着人潮过来时,才纵马走到他身旁。“五弟,刚刚展昭在,有些话不好说。你呢,也别怪二哥不理你,你和展昭什么都瞒着,换我,我也不理你们。”
“四哥,不是小弟什么都瞒着你们,而是有些话不好说,说了你们也不信,何必说呢。”白玉堂往旁拉了一下马缰,让开蒋平的马,两匹马并排着,缓缓而行。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们不信?”
“真信?”
“真信!你是我五弟,你说什么四哥都信!”
“四哥,其实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展昭也死过一次,你也死过一次,我们所有人都死过一次了。或许是天意,也或许是老君施的法,总之我们又都活了过来,不仅活了过来,还要将以前经历过的事情再重新经历一遍……”
他话还没说完,蒋平就“哈哈”的假笑了两声:“我何止才死过一次,上次海上遇险就差点死掉,还有这次如果没有大哥帮忙我和你都被砍头了,这样算起来,我至少死过两次。五弟,你不想说就不说,何必扯这些!”
白玉堂觑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他早知实话实说蒋平会是这样的反应,不仅蒋平不信,恐怕这世上就没人会相信吧。这时,他拉停住马,偏头看着蒋平:“你刚刚才说了我是你五弟,我说什么你都信。”
“四哥是信你,但你说得也太玄乎了,连太上老君都扯出来了!”
“四哥,那你相信这世上真有人会死而复活吗?”
“你是说借尸还魂?”
白玉堂一下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哈哈大笑,跟着扭回身子,取下挂在马鞍上的包裹,然后从包裹中摸出一只长形锦盒,他将锦盒揣进怀中,就将那包裹丢给蒋平。“四哥,你先回恭王府,我有事,在城里转转就回。”
“我还不知道你,你哪是有事,你明明是去找那个姓黄的丫头,你给她买钗的时候我都看见了!”
白玉堂向他笑了笑,拉转马头,向西南而去。
……
白玉堂觉得自己的身体被分离了,他分离成了无数个白玉堂,每一个白玉堂都去到了一个离奇的地方,然后又极快速地聚合在一起。
紧接着,他身边生成了无数光斑,红的、橙的、黄的、绿的、蓝的、青的、紫的,这些光斑混杂在一起,将他的脑袋塞得满满当当的,就在他觉得脑袋快要被撑爆之时,无数光斑又从他眼前、从他脑中迅速退去……
这是哪儿?
他所在的环境异常暗淡,他努力睁大眼去看,四周、脚下以及头顶好像都是岩石,像是一个山洞,他想不通自己怎么到了一个山洞,他刚刚明明在……
他刚刚明明在哪儿?
又在干什么?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场景,每个场景里都有一个苗条的身影,但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他刚刚在哪儿,一种惶恐的颤栗立刻流通他全身。还没想明白,他胃中一阵痉挛,赶紧走到边上,一只手撑住岩石,不住地干呕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火光闪动,跟着就是嘈杂的脚步声,有好几个人冲了进来,这些人他异常熟悉,有他徒弟的两个护卫张寿和沈鹤伶,有他心爱的黄梨,也有亦情敌亦好友的展昭,还有苦恋他多时的上官云珠,以及差点害死他和黄梨的柳青芜。
这些人……怎么又聚在一块了?
白玉堂奇怪极了,慢慢转回身。他看到张寿一手提刀,一手举着火把,浑身血污,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子杀气;沈鹤伶眉头紧皱,架着展昭艰难的往前走,他的另一只手抓着展昭的巨阙剑和他的单刀;而展昭伤得很重,一支箭从右后背贯穿前胸,鲜血不断从他的伤口中冒出来,顺着他右臂牵线似的滴在地上。
“山洞地势复杂,我去探路”,张寿丢下一句,率先从白玉堂身前走过,沈鹤伶架着展昭跟在他身后,三个男人就像没看见他一样。
怎么回事?
白玉堂目送三个男人往山洞的更深处走,他转头拦住黄梨,他看到她秀眉紧蹙,娟秀清丽的脸庞因恐惧和担忧皱成一团,更令他触目惊心的是,她脸上有好几滴凝固的血渍,胸前以及裙摆上都有不少血。
“你受伤了?”
他说着伸出双手,想抬起她的脸查看她的伤势,谁知他的手一下穿过了她的脸。与此同时,黄梨提脚就往前走,她的身体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像他不存或则她不存在一样。
白玉堂惊得目瞪口呆,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我又死了么?
他禁不住这样问自己,直到缓过来之后,他才转回身,看着三女走入山洞的更深处。
没多久,一道微弱的火光从更深处照射了出来,他心跳如雷,情不自禁地往那处火光走。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山洞地势复杂,千回百转,且洞中有洞,好在有火光指引,他很快就听到了一些声音,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痛苦的呻i吟。
令他心跳如雷的是明明说话的声音就在耳边,他却走了很久,终于他走出了那条幽深的通道,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是一个更为宽广的山洞,这里也不光光是岩石,还多了很多喜阴的植物。
他的视线在山洞中搜索,很快在一个角落里看到了火光,那里燃了一堆火,他赶紧加快脚步,走到近处才发现,这里除了黄梨和展昭,其他四人早已不知去向。
展昭裸着上身,背向岩石,盘腿而坐。他背上的箭已被拔出,白玉堂看到他腿边除了他的巨阙剑还有被人砍断的箭矢。
黄梨则半蹲在展昭身后,帮展昭清理背上的伤口,她的双手连手臂上都是展昭的血。
“黄姑娘,如果我死了,你偶尔会想起我么?”展昭的声音很虚弱,说话的声音也很低沉,好像说一句话就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一样。
黄梨哭得泪如雨下,不住点头:“我会!展大哥,我会!”
展昭并没有回头,反而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他眼里闪着泪花,脸上干涸的血也被泪水濡湿了,和着泪一起滑下他的脸庞,看起来相当惨烈。“好好……你想我也别想太久,更别一直想,一百天吧,如果我死了,你就偶尔想我一下,一百天后就彻底忘了我。”
“展大哥,我不会忘记你!我不会忘记你!一辈子都不会!”
听了这句话,展昭闭上了眼睛,眼泪却是怎么也止不住了,“黄姑娘,如果能重新活一次,我一定比白玉堂先爱上你。”
当展昭说完这句话,白玉堂手腕上的时光之匙忽然炽热起来,他惊诧莫名,抬起左手来看。
这不看还好,一看吓了他一跳,他的左手以一种奇怪的形状扭曲起来,跟着是他的身体,很快他周围所有的石头和植物全都扭曲了。紧接着,他被一股强大的吸力吸到了这个角落的另一个方向,他看到柳青芜站在一处岩壁旁边偷听展昭和黄梨说话,她脸上的妒忌和恨意藏也藏不住。
白玉堂突然知道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
是前世!在武林大会之后,展昭查私盐查到邓车头上,被邓车及他的手下追杀,他和黄梨救了展昭,他护着他们先逃……
对!就是那时候!
原来柳青芜早就知道展昭喜欢黄梨,难怪她几次三番想置黄梨于死地,最后一次还差点害死了他!
白玉堂焦急不已,奔到角落,冲着黄梨大喊道:“小梨,小心柳青芜,她要害你!”
黄梨根本听不见,他又冲展昭大喊:“展昭,柳青芜要害黄梨,你要保护她!你要保护她!”他急火攻心,不断用手向展昭身上捞,但每一次他的手都毫无意外地穿过了展昭的身体。
“怎么回事?我是不是又死了,谁来回答我!”
白玉堂在空旷的山洞里大哭着,哀嚎着,乞求有神灵听到他的声音,至少让他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没人看得见他,也没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他就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一样。
他彻底崩溃了,坐在地上,抱头痛哭。
哭了不知有多久,他身旁突然响起了一连串银铃般的笑声,他心中好奇,从手臂中抬起湿漉漉的脸来。
刚刚的那个山洞已经彻底消失了,这里是郊外,这时候是晚上,这次的人更多,有他和黄梨,有他徒弟赵允灵和恭王府的人,有韩彰和蒋平,还有展昭以及展昭的徒弟欧阳晴,他们一伙人点了两个火堆,在满天星斗下谈天说地、谈古论今。
他记得那个场景,安平郡王,也就是使刀人赵允宜与他们结交,请他们去水榭游玩,归程时露宿郊外一晚,或许是因为在郊游,那一晚是他们所有人最开心,也最放松的一晚,所有人似乎都放下成见与心防。
他站在外围,只要有人说话,他都专注地看着那个人,认真听那个人说话。最后,他站在自己身边,他看着曾经的自己,曾经的那个自己有出生入死的兄弟,有情比金坚的爱人,有听话孝顺的徒弟,还有一个亦敌亦友的对手,曾经的那个自己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可是……那个曾经自己已经死了、消失了。
夜更深了,除了几个守夜的,其他人都睡着了,他跟着黄梨上了马车,看着她熟睡。
“黄梨,你将我画成什么样了呀!”
白玉堂大叫了一声,连忙跑出门抓那个罪魁祸首,想着等一下自己也要将她的脸涂成一只大花猫。刚冲出房门,他的四位义兄正巧找来,想跟他聊聊他们成亲的事,却见他顶了两朵大红花,脸上花花绿绿似个妖精。他平时注重形象,四人从没见过他如此模样,一下子都愣住了。
白玉堂慌忙又折回屋,“呯”的一声关上房门,就在这时,门外爆发出一阵爆笑声,白玉堂脸上跟火烧一样,赶紧扯掉头上的两朵红花,拿袖子往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才拉开房门,从门后只露出了一点脸来,问四位义兄看见黄梨没有。
卢方憋着笑,指着一棵树后,“那不是嘛。”
白玉堂见树后那姑娘笑得坐在了地上,他朝她招手:“黄梨,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蒋平这时连连朝徐庆使眼色,二人突然撞开门,一左一右将白玉堂架了出来:“好个俊俏的小娘子,出来让我们看看。”
……
白玉堂心中酸楚,泪流不止,他睡到黄梨身旁,伸出手,想替她理顺额前秀发,手却僵在了半空。
“小梨,我今后不能保护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黄梨腰间的双鱼玉佩泛着柔和的白光,就像有某种招呼一样,白玉堂取下了她腰间的双鱼玉佩,跟着他就消失在柔和的白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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