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除了各点位上的哨兵,新训营的一切都笼罩在漆黑的沉眠中,直到一声划破天际的短促哨响。
“律——律——律——!”尖锐的哨声后,是连长在一楼喊:“紧急集|合!”
凌晨三点半,正是好梦正酣。
迷蒙之间,浅睡眠状态下的裴张在潜意识的迫使下弹了起来,他迅速将身下的被褥平整对齐叠好,吃劲往下压。
往日摆放齐整的褥子床单和精心整理的豆腐块都被粗暴地压成三横压两竖的背包,中间塞上迷彩鞋,最外扣上黄盆,最后由粗背包绳横穿过,裴张背起身跳下床,束好作战靴就领了头盔枪支跑下楼。
整个紧急集|合要求熄灯噤声,以敌袭的敏感性迅速安静地集|合。裴张出门前还不忘小声叮嘱李洋背包一定要要压实,否则背包绳不够用,最后的打结可就难了。
跑下楼前他听见李耿不满而暴躁的动作声,偏又不敢发明火,心中隐隐有了一个念头。
裴张给全班人人领完钢盔携行具,就率先冲下了一片漆黑的楼道,跑下楼梯时还听见隔壁班传来方宽的惊叫:“你小子!”
裴张定睛一看身前人影,正是纪凡潇。
不怪方宽不淡定,纪凡潇这小子卷着铺盖就下来了,边跑边一条龙狂放地将那股被褥床单打好,和裴张一同跳下楼时还单脚蹦着,将背包甩到身后时才伸手系上了鞋带,跑到卡时的连长面前喊报告时正好拽紧了背包带。
连长看着齐整的裴张,看眼表,赞许之情溢于言表:“40秒!背包打得不错。”
接着看了看同样迅速的纪凡潇,欲言又止,又确实挑不出错,只得皱着眉点了点头:“也是个背包,入列!”
两人站在各班的排头,相看一眼,彼此都对对方的背包嗤之以鼻。
裴张的背包是真规范,三横两竖,横平竖直,整整齐齐的九宫格里塞着一对鞋带都束口的迷彩鞋,最骚气的则是侧边空出一截绳,绑了几道塞进去还有余,一看便知打背包的人手法扎实,这背包就是跑个武装奔袭也散不了。
反观纪凡潇的背包则可谓是丑得不堪入目,可以说是把握住了所有控制背包结实度的要素,并同时摒弃了所有的美学可能。
那褶皱外露的白床单、边角扭曲的被褥、反转拧折的绳结,和被捉奸在床后捆把捆把扫地出门的床铺没什么两样。
等到一分多才陆陆续续有人往下跑,二连的人稀稀拉拉在往外出。
自从教习过打背包这个课目后,小胖都是谨慎地合衣而眠,迷彩裤和袜子都没脱,两手捏着被角就躺下了。故而他和傅越几乎是同时冲下楼来,速度都不慢。
趁连长转头点人时,纪凡潇调笑道:“看不出来裴哥这种实战派,也整花架子。”
裴张无语地看了他的背包绳好一会,才回了一句:“实在是太丑了。”
纪凡潇咧嘴一笑,几秒钟就够战场上换弹发弹定几盘生死的了,比起美观,这种速度至上的条件下最大限度节省无用功,无疑是一种很必要的措施。
还有不少没有防备的新兵打背包手生着,等各班班里的拖油瓶手忙脚乱地冲出来,全队集|合完毕,天是白了一点,连长的脸也黑了。
值班员整好队,连长瞅一眼表,并不多说:“带着跑两圈。”
“向右转,跑步走!”这一跑起来,方才还在队列里偷偷整背包,看着人模狗样的各位可就露了馅。
绳没紧上晃荡的,掉了黄盆咣啷的,扔下鞋子啪嗒的,队伍里充斥着一声声慌乱的“报告!”和班长恼火的斥责“跟上!”
于是新兵们只得稀稀拉拉的跟在后头提盆、抱被子,散着鞋带,两圈下来实在狼狈,幸存的背包已然不到一大半了。
连长看下来,冷哼一声,好一群散兵游勇!别提物资齐全了,就这么一群玩意儿,拉出去到达敌方大本营还剩多少人都难讲。
然而这次连长一反常态,训话时很简短,他对楼道里最后一个下来的严排点了点头,接着言简意赅道:“所有人,整理行装,三分钟内出动,进行徒步行军作业!”
唐丸心细,打的背包本就精致,无事可做,他便兴奋地小声道:“听说今天有好多项目呢,什么野外制炊、无人机侦察,还有穿越染毒地带,都很有意思的样子!”
傅越倒是机灵地道:“今天不是战备日,又没有提前通知,怎么就突然要徒步行军了,不是很奇怪吗?”
大熊挠了挠头道:“谁知道,班长们天天不都这样吗,想一出是一出。”
他这么一提起,唐丸也回想起来道:“不对啊,昨晚上李耿班长还说今天要上教育呢!”
李洋环顾四周,小声道:“你们说,会不会是昨天三班…..”
裴张的眼神无声地制止他将后面的话说出口,一时众人都沉默了片刻。
新兵的日子总是过得一日漫长好似三秋,不同于地方上的闲散自在,每时刻分秒都有着任务、规矩、训诫。
上午发生袭击后,下午所有受伤人员便被隔离到了军区医院。其他人则更换场地照旧进行了中期考核,晚上新闻后教育,有种按部就班的平静。
即使仅仅过了一天,众人却好似在这样的冷处理中继续了原本正常的轨道,丝毫感觉不到其中的不妥之处。
然而他们欠缺更多思考的时间,三分钟转瞬即逝,营里再次集|合时,总算是支能正式出发的队伍了。
此时已然天光半亮,还没到早饭的时间,炊事班便扛着器具食材上了车。
当匍匐在秋老虎的烈日之下,忍受两旁茂密灌木丛中绒毛的刺挠感,躲避半空大蟑螂一样飞行的无人机时,唐丸枯萎了。
等鼻涕横流地从刺|激性气体的洞穴里跑出来时,唐丸祛魅了。
他呈大字型晕晕地倒在裴张边上大口喘气道:“裴哥,我错了,我还是更喜欢咱们那种经典的训练。你也知道,我是个很保守的人。”
好在如他所愿,徒步行军了十公里后,他们终于在村郊来到了一块新的训练场,进行投弹,一旁炊事班也热火朝天地做起了早饭。
像裴张和纪凡潇这样成绩优异的尖兵一般能够在训练时得到些优待,正如此时,与训练场投弹一练就是半个上午的唐丸他们相比,裴张和纪凡潇则成组坐在荫凉的树下,练起了包扎。
纪凡潇的包扎手法很好地继承了他的背包传统,裴张不是被裹成窒息的猪头就是木乃伊,小康班长转过来照相时总是一脸生无可恋的自暴自弃。
裴张看着自己惨遭荼毒的手指,被纪凡潇用力过猛打结后血液不畅,已经紫了,很是怀疑战场上经纪凡潇手的战友恐怕难有幸存。
礼尚往来,裴张给他包得却一点也不公报私仇,很好地符合了纪凡潇骚包的身份。大臂小悬垂和风帽式那张,一脸大尾巴狼的纪凡潇便成为了小康班长的下一期封面。
然而被活生生抬高一个境界的纪凡潇同学毫无感恩图报之心,只顾着沾沾自喜自己的上镜,被裴张扳着腿,在夹板上敲了敲道:“你腿太长了,固定带不够折的,考试怎么办,给你砍一截?”
纪凡潇道:“不够折就别折啊,比着固定伤口差不多不就得了。”
裴张道:“会松,而且有比你高的伤员怎么办。”
纪凡潇抬杠道:“比我高也没我腿长!小爷我这可是黄金比例!”
两人嚷着比划腿长差点练起擒拿,一旁抢拍成功的小康班长感叹:真是年轻人的美好□□啊,向营部协调来了一摞傻大个专用绷带,然而并没有人选用。
理由是固定带越长越耗时,考核分秒必争,没人甘当傻大个。
训练的间隙时,裴张轻声道:“你猜那些班长查出了什么?”
纪凡潇百无聊赖地将三角巾环在手上把玩,看一眼身后早已遥远的新训营方向,撇了撇嘴道:“亚种呗”
裴张注视着他低垂的眼睫:“你当真不知?”
纪凡潇终于抬了抬头,好奇地看他:“怎么?”
裴张仔细地看着他头顶的额发,只剩没有半点痕迹的毛寸,瞧不出端倪。昨晚在天台看得真切的耳朵,和一闪而过的异样,还是被咽下了口。
裴张也不知道自己这话的意思是什么,提醒纪凡潇?若他真是类人派来的间谍,无异叛军之举;若他不是,亦无此必要。
倘若他早有预谋,自己贸然提醒,日后还有沦为共犯的风险。
裴张想到他那个位高权重的父亲,觉得不能确信的事情还是不要妄作揣测的好,以免徒惹是非。
裴张欲言又止,还是道:“你就没考虑过自己掉毛吗?”
看到纪凡潇一脸震惊的炸毛样,裴张忙道:“嘘。”
纪凡潇转了转眼珠,瞬间又平静了下来道:“很有可能。”
接着他却笑了:“真有意思。”
裴张微诧:“什么?”
纪凡潇吹了吹一旁落下的树叶,满不在乎道:“不是很有意思么,几根狼毛,就把整个新训营吓得一团乱。他们是在漆黑的楼道里找那种荧光的粉末和其他的痕迹吧。”
裴张看着他:“你觉得这很有趣。”
纪凡潇道:“不然呢,”接着他看向裴张:“你在怀疑我?”
裴张没有开口,纪凡潇突然朗声笑道:“那不就更有意思了,我很期待他们能查出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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