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打斗，裴张便要去试明光铠，喜子等同样没接触过的新兵一同排在队列里，看乔明远示范动作。
比起先前拳拳到肉的场景，面向新手的教学可就无趣地多了。
纪凡潇看着乔明远中规中矩地转头、摆手、前行，摆出格斗式的动作，不禁打了个哈欠。
他问方宽：“班长，你们也训吗？”
他不问还好，一提这茬方宽脸都黑了：“别提了，代战那德性你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就算比武，尖刀的训练也不能停啊。还和新人一起，要是被你们比下去了，那还能有好果子吃？”
纪凡潇幸灾乐祸：“有什么后果？”
方宽挥苍蝇似的摆摆手：“尖刀又不像新兵连，兵龄长就尊你一声班长。这地方实力为王的，明光铠出任务那个一队，就五个人，全尖刀明光铠匹配度最高的五个人上！精神力不够，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成。”
宋喜哇道：“班长你是一队的？”
方宽脸更黑了：“我是二队。”
纪凡潇奇道：“那你也没脸可丢啊。”
方宽：“……”
裴张补刀：“除了一队，都是二队吧？”
方宽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裴张！你别以为体能好，精神力就一定高！”
裴张虚心求教：“还会有什么其他因素？”
方宽道：“当然是精神力了！你看虎子那么大块头，还不是被揍得嗷嗷叫。”
一想到新兵时裴张那个狠劲，方宽又觉得这小子精神力也低不到哪去。
然而残存的尊严促使方宽继续酸：“就算去了一队也没什么好的，最危险都是他们上。”
宋喜问：“明光铠不是自己不出门嘛，还有什么危险的？”
方宽可算逮着机会吓小孩了：“那机甲的战场，什么火炮弹药都是一起来啊，尤其匹配度高的，要炸断一胳膊俩腿的，疼也疼死了！”
裴张问道：“驾驶者呢？”
方宽咽了下唾沫道：“死是死不了，但要是炸脑子，不傻也得疯。你们知道匹配度最高的都是什么人吗？”
纪凡潇道：“我只听说尖刀入队的要求是80%，一队90%以上，最强的不就是代战95%，霍排93%。”
方宽偷偷摸摸地看了眼四周，这才道：“别看只差了一点，90%的匹配度每隔3%就足足翻了一倍。其实先前有位比霍排还高的副队，有97%呢！”
这个闻所未闻的数字让宋喜等人惊得合不拢嘴，纪凡潇快人快语道：“出事了？”
方宽道：“可不嘛！明光铠执行任务最大的弊端，就是留在明光铠内部的大脑副本可能遭到难以回复的损伤，甚至脑死亡。”
裴张道：“主体的脑部也会吗？”
方宽道：“那倒没有，不过你也知道，一般用得上尖刀都是什么任务，重要的信息可就全在副本里头。所以上面的意思呢，是尽可能将副本抢救回去，也便于驾驶员积累经验嘛。可这么一来，副本的损伤也就积淤在了驾驶员颅内。”
宋喜懵懂道：“对主体损害那么大，为什么非得把副本安回去呢？”
方宽看着这小孩摇头道：“你想啊，副本和本体，都是你自己，并存的话要怎么办？”
宋喜道：“怎么办？”
方宽道：“当然是只能留下一个。”
并且是更有价值的，而不是更健全的那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薛玉琨插嘴道：“听说这位副队就是因为出任务时多次遭受脑部重创，逐渐记忆混乱、性情大变，才最终离开了尖刀。”
“啊？”在宋喜的惊叫声中，方宽脸色大变地道：“乱讲什么！”
裴张和纪凡潇却分明看着他的表情落寞下去，又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副队他真是很好的人啊。”
“下一个，宋喜。”
“来了！”
还欲多问些什么的宋喜听到自己的名字，慌忙答到赶了过去，临走前还猛摇纪凡潇道：“天呐纪少，我在侦察营的时候就听说你初试匹配度就达到了89.7%，简直是个天才！”
当着裴张的面，纪凡潇的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他虽然忍住了，方宽可没忍住：“什么叫简直！我们潇潇本来就是天才！”
纪凡潇假咳一声，矜持地拍了拍宋喜：“加油。”
接着他又转回来，人模狗样地道：“裴裴啊，别紧张。明光铠你还是第一次玩，就算比我低一点也没什么的。”
裴张：“……”
见他不答话，纪凡潇又拍了拍裴张的肩膀道：“我看好你，你这么能吃苦，匹配度一定很高的。”
裴张懒得理他，径直走向过道去看宋喜的初试实景了。
宋喜的前一位壮汉恐怕是肢体功能发达到了压迫大脑神经的地步，无论如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机体完成最基础的直立行走。
内场仍是空荡荡的一间屋子，除了两旁的栏杆毫无依靠。屡次摔倒的他只得爬在地上摸到墙才能勉强爬起。
乔明远已在后台将他的疼痛拟合度一降再降，只是这也使得本就糟糕的匹配度雪上加霜。
投屏上显示出冰冷的数字：基础动作完成32%，匹配度：17%。
乔排忙在广播里道：“进去两个人扶他起来，一会去医务室看看有什么症状，下一位。”
他的两位战友闻声忙在内场解禁后跑了进去，将这位臊眉耷眼的仁兄拖了出来。
见他神情低落，乔明远还补了一句：“初次匹配度低有可能是正常的排异反应，也有不少新兵能够在调整状态后，匹配度突飞猛进的。”
见到前面这么惨烈的示范，宋喜不觉后怕地咽了下口水。
裴张在后头拍了拍他：“别怕，你可是被选进侦察营的人，各方面素质都过硬的。”宋喜这才脚尖发颤地进了门。
极为宽阔的房间里，除了正中的指示投屏，后方的座椅和两侧扶手，再无任何陈设。
宋喜进入后，内场的门禁便徐徐合上。既能够为新兵提供充足的尝试空间，也意在避免失控对围观人员造成伤害。
控制室内的乔明远看着已有的二十多个初试数据感到担忧。
尖刀的筛选要求之上本就已是人中龙凤，这一批进来的兵员体能素质倒是都不错，只可惜目前的精神力成绩并不算理想。
及格率不到一半，能上70%良好的更是只有两个。
是了，他不该妄想个个都是纪凡潇那样的好苗子。
唔，不过说不定能有些惊喜。乔明远若有所思地看着裴张的脸，想起外训的的那具机甲。
乔明远开启了新一轮的初试，看向早已乖顺地坐进宽大的躺椅，紧张中微微露出一丝兴奋的宋喜。
甫一进行连接，乔明远看着逐一亮起的匹配部位便点了点头。这孩子看起来适应不错。
房间内传来轻柔的指示：“请睁眼，请张嘴，请点头，向左移动头部，请抬手。”
跟随着短句提示音的指导，宋喜忐忑而谨慎地逐一完成任务，基础动作逐渐过半，他不觉心生雀跃。
接着就是直立行走，宋喜慎之又慎地感受着将左脚抬了起来，第一次如此缓慢而清晰地感受到脚跟先落地、脚掌后落地的实感。
宋喜激动地大叫，一个不留神连接不稳，脑门就砸到了地上，场外原本惊叹的各位也唏嘘一片。
宋喜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感受到自己的手掌，推地的同时努力将两个膝盖顶住地面，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之后的动作宋喜再不敢大意，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剩余的基础动作。
看到最后评分的78%后，宋喜听着乔排的夸赞就乐颠颠地跑出去了。
出了门，一拥而上的战友们都围过来问有什么诀窍。宋喜傻笑着说不出话，裴张按了按他的肩膀：“很厉害。”
宋喜乐地笑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裴哥你一定没问题的！”
裴张走进门前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真坐到椅子上，倒开始胆怯了。
他先前所有堆积的成功都使得尝试新事物可能带来的失败变得难以容忍，以至于成为一层枷锁。
然而他长舒一口气，看着基本信息那一栏的仓库，心里苦笑道：谁会对你有什么期待呢。
这样想着，心绪反而松快不少。裴张扶稳了座椅的把手，缓缓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迁出了□□，飘往那具机甲。
陌生的体感一瞬间涌入了裴张的意识海，他只觉得麾下的这具机甲锋利而流畅，丝毫不同于他在仓库外训点偷师的那架报废型号。
他还曾忐忑，担忧上好的机甲难以驾驭。然而恰恰相反。如果说仓库的那架机甲已经由于长久的磨损而变得迟钝、难以操控，这具机甲的崭新与锐利就显得极为丝滑。
裴张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的胳臂，几乎能够感到每一寸关节灵活可控，极为灵敏而精细。
接着他试探着头部定位，缓慢地转了一圈头。
随着裴张的动作，投屏上的基础动作进度飞飙，这是乔明远在后台和匹配系统根据他的匹配度了所有初步的基础性动作。
于是裴张开始走路。
他像惯常命令自己5km冲刺时灌了铅的腿那样，对这具全新的、陌生的肢体发号施令，感受机甲自身的重量，控制脚掌落地时的力度。
裴张试探着走了两步，接着投屏上出现了一个幻化的虚影，逐渐凝成实体的人形，手中握着刀具向他走来。
裴张压低了步子，略微弓起身子，双手作出防卫的姿态护住头部，在那人出刀的瞬间向左闪避，给了他一个利落的上勾拳——然后闪了腰。
裴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龇牙咧嘴地看着屏幕上出现的巨大的红色：“91.2%”，和玻璃墙外惊呼的战友的脸，宋喜焦急地拍着玻璃，纪凡潇在屏幕上给他敲信号：“快脱离！”
是了，他现在还不能完全分离无线控制和本体造成的伤害，应该赶紧回去。
想到这里，他闭上眼，感受自己的脑子缓慢回到躯体，从本体睁开眼时，正看见乔明远焦急地跑进来扶他：“没事吧？”
裴张借了他的力站起来，觉得脖子和腰的筋都有点抽抽，大脑还没适应自己的本体压根啥事没有。
乔明远略带歉意地道：“抱歉，看到你的成绩，队长就提高难度了，原本初试不应该有这种对抗性项目的。”
听到这里，裴张感受着自己回到身体内的控制力，目光定定地看向投屏，听见代战平静中略带愉悦的声音：“很好，以后裴张和纪凡潇，我亲自来训。”
裴张出了门，安抚地拍拍宋喜道：“没事，别担心。”
随即向纪凡潇道：“多谢。”如果不是他及时提醒，自己一时半会还想不到脱离机甲。
后者则抚掌笑道：“我就知道！只有裴裴你才有点意思！以后咱们就有的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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