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战带着一队走时,便嘱咐乔明远,他们往返的脚程约在三到五天,而二队与屈劳关的军备,只能守住三天。
如果第三日没有受到他们返程支援的军报,便于日落时向霍秋儿所在的哨所求援,第三日夜半即可赶来。
乔明远向来是心细的人,便分配时做足五天的存货,即使两头都供应不及,他与二队也还能勉励维系。
第一天,亚种的中心部队想来在边境关口,来犯的明光铠并不算多,二队应付地还算游刃有余。
傍晚消停后,众人还依纪凡潇的鬼点子,将亚种报废后的明光铠捡好的拖了回来,缝缝补补安上自家的机体,也有合用的部分。
第二天进攻的明光铠可就是精锐的先遣部队了,连外甲都较之前日的厚重许多,炮弹的存储量用的比预想中快了三分之一,二队也开始有了伤亡,但整体士气仍旧很是高涨。
夜半整修完装备涮火锅时,众人七嘴八舌地看着天上的星星,念叨着自己千里之外的亲友与战友。
第三天的情况便有了不妙的趋势,原以为第二日进攻的已经是大部头,谁料亚种此番好像是铁了心要侵轧北域的明光铠通路,不惜派遣了两倍的数目前来。
到了近黄昏的时候,明光铠的耗损已然难以支撑,纪凡潇一咬牙,率先用上了前几日捡来的报废机型。
在这样的号召下众人也都四处捡着破烂,头一次如此想念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薛玉琨。
到了晚上,众人忙碌地叼着压缩饼干修检装备和弹药,后屋拖回来的战友尸体还未掩埋,每个人心头都压上了一块沉甸甸的大石。
乔明远向霍秋儿的哨所发了求援讯息后下楼,见状宽慰道:“就是艰苦的任务才会交给我们,大家不要泄气,今晚再熬一熬,把明光铠打点好。虽说不出意外的话转钟就能有支援,但还是防着亚种夜袭。”
众人闻言,也都想着勉力支撑熬过今夜。于是草草吃过晚饭后便到了后院,交替着整理牺牲战友身上的徽章姓名牌,检修着明光铠,等待交接给前来换哨的战友。
就在约莫凌晨两三点的时候,上半夜的哨兵将要叫岗,却听见一声毛骨悚然的刺啦声,再然后是濒死之人被扼紧喉咙的喀拉声。
紧接着,屈劳关的岗哨熄灭了。
方圆百里内外,万籁俱寂,不见五指。那岗哨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炸起来了。
黑暗无孔不入地侵入他似乎在黑暗中被消解的肢体,前后左右,东南西北都无有一丝光亮。
岗哨不敢眨眼,按住备用电源,将自己的眼皮贴上去,确定没有温度,而不是自己意外致盲,接着颤巍巍地吹响了警戒哨:“紧急集|合——!”
这声尖锐的爆鸣声从新兵连起就贯穿了士兵的所有夜晚,骨子里的生理反应促使每一个人还没回过魂,就已然反射性地跳下床摸枪。
这么久的夜训算是没白练,即使一片漆黑,众人还是以最快的时间适应黑暗,听辨着周围人的呼吸跑到岗哨,然后看见了黑暗中一双巨大的血红的瞳孔。
那只亚种张开大口,吐出残存的肢体,可以听见哨子落在地面清脆的声音。
士兵们一时心头血起,几乎是与乔明远的怒吼同时进发:“夜袭!上还予甲!”
一双双血红的眼睛由远及近地逼近了,来不及接入的便沦为狮口下的夜宵。
包裹着还予甲的则能听见近在咫尺的拒绝声响,仿佛这轻薄的钢板下一秒就会被血狮咬的粉碎。
这一场夜袭可谓凶险之至,血狮的名号虽有听闻,却也都是作为压轴的杀器。
这一夜却来了数十只,纵使有还予甲的支撑,却与先前所支撑的亚种不是一个力量级。
等到天色终于大亮,刺眼的日光照亮了遍地的尸骨,乔明远颤抖着清点人数时才恍然惊觉,只剩下最后五人。
纪凡潇,魏赐,还有两名侦察营的老班长。
终于听见最后一只血狮喉咙里流出汩汩的血声,浑身是血的白胖子班长瘫坐在地,喃喃道:“不会有援军了,屈劳关的哨所,已经被击穿了。”
纪凡潇道:“那为什么血狮不开着明光铠过来踏平我们的哨所?这就说明屈劳关一定还没有失守。”
另一名瘦猴似的老班长笑了一下道:“新兵蛋子就是喜欢做梦,不会以为搁这逞英雄挺自豪呢吧?告诉你,亚种他们用不着开明光铠,几头狮子就能咬死咱了!”
乔明远道:“先别说这些,两处哨所都有备用电源,当务之急是恢复供电连接。援军说不定也是因为失联耽搁了,屈劳关离这里不远,就算不用空援,地面援助今晚也到了。”
黑猴子摊开空空的两手:“排长,你不会觉得就靠咱们五个人,还能撑到今晚吧?别做梦了。”
乔明远平静地道:“有这个功夫埋怨,你也可以先去先去写封遗书再干活,趁你还拿得起笔的时候。”
黑猴子立刻噤声了,屁|股着火似的滚起来,和他的同伙白胖子一起进屋翻纸笔了。
乔明远看着纪凡潇和魏赐道:“你们也去写吧。”
魏赐抓了一把胸前伤口上爬的虫子道:“我就算了,大字不识几个。”
纪凡潇道:“那正好,你去安备用电源吧。”
魏赐瞪着眼睛道:“你自己怎么不去?给你那个将军老爸写信要他来救命啊?”
纪凡潇平静地道:“我去侦察敌情,现在断电,谁知道下一波亚种什么形态,几时到。”
乔明远看着他道:“要去也该是我去,太危险了。”
纪凡潇摇摇头:“排长,这里需要你。别忘了,我也是侦察营出来的。”
乔明远咬牙道:“好,不管发生什么,两个小时内必须回来。如果……”
纪凡潇打断他道:“如果回不来,也不用找我。”
纪凡潇看着乔明远笑了一下:“乔排,我好歹是个亚种,我还可以投降混进敌人内部啊!”
乔明远笑不出来。他转身后暗暗叹了口气,从垃圾堆里扒出尚且能用的还予甲片。
好消息是,纪凡潇回来了,坏消息是,亚种们也要来了,是一群凶恶的花豹。
而迎接他的乔明远也有消息等着,所有的备用电源和明光铠都无法使用,尚且不能确定是由于屈劳关哨所失守造成的故障还是简单的断电。
纪凡潇道:“从树林的高处估算,花豹约有二十余只,预计两个小时后到达哨所。”
先前丧气的黑猴子闻言哼道:“好么,完蛋咯。还剩五十发子弹,爷爷我全送给它们。”
乔明远道:“现在已经天黑了,而支援还没有来,意味着我们必须支撑更长的时间。”
黑猴子怪气地叫道:“怎么支撑?不如咱们现在敲敲死去的弟兄,说狼来啦别睡啦,咱还得干一炮再死?”
乔明远道:“就算死守也得撑住。”
黑猴子翻了个白眼道:“五个人,二十多头豹子?”
纪凡潇突然开口道:“可以守住。”
四个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他,有鄙夷,有期待,有怀疑。
那名高大的白胖子班长开口道:“你有办法?”
纪凡潇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道:“有是有,只是需要牺牲一个人。”
魏赐道:“老天爷,只需要牺牲一个人,还有这种好事?”
纪凡潇道:“我们现在只剩下五个人,援军不知道何时能来,敌军却源源不断。所以最宝贵的就是人力,需要让每一个人的牺牲发挥出最大的功用才算值。”
丧气的黑猴子不耐烦了:“赶紧说吧,磨蹭老半天的。”
纪凡道:“花豹食肉,嗜血,可以用人血将他们引到一个地势险要的位置,用那最后一门炮形成山崩,一网打尽。”
白胖子道:“花豹嗜血,不错,可亚种都有着自己的智慧,你怎么保证用几滴血把他们引到同一个位置?”
纪凡潇直直地看着他:“不是几滴。假设一个人身上有数十道伤口,他的血顺着坡势往山下流,对下风的花豹而言,将会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何况那条路依旧通往我们的哨所,只是更为险要,对亚种不算难事,顺路打个牙祭罢了。”
剩余四人一时间陷入了沉默,纪凡潇道:“当然,这个人是我,只是需要你们的配合。”
黑猴子冷哼一声:“哟哟显着你了,早这么英勇怎么自己不去还在这里哔哔呢?我看你就是给自己同类送自助餐呢,还生人活肉的我去你的狗|杂|种!”
纪凡潇道:“我说了,需要你们的配合。”
黑猴子接着道:“你可是肖将军的儿子,谁敢让你去啊?”
纪凡潇坚定地道:“我自愿的。”
乔明远道:“潇潇不能去。”
纪凡潇猛地扭头:“排长!”
乔明远慢慢地道:“屈劳关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电,无论是作为亚种的肉森攻击力还是明光铠的适配度,你都是最高的。再者说,这样的办法也只有你想得出来,防守不能没有你。”
黑猴子道:“就是,多狠毒的法子,亏你也想得出来。”
白胖子道:“我去,说吧,怎么布置。”
白胖子惊道:“瞎说什么呢!这小子放屁你别信他!说你傻你还真傻!”
白胖子道:“这个主意很好,我想不出来,但我可以执行。”
纪凡潇忘不了黑猴子那双充满了恨意的眼神,像是恨不能在他身上扎满窟窿。
他们为白胖子班长送别,留下徽章和姓名牌,按照纪凡潇探路时画出来的线路,将白胖子班长的血洒满那片山地,倒退着回到哨所时看着白胖子在敌人临近之时划出更多的伤口以吸引全部的花豹。
而纪凡潇一个人留守在哨所,看着花豹进入陷阱的那一刻拉响了大炮。
他是被黑猴子往脸上揍了一拳才醒过神来的,纪凡潇看着唾沫星子喷在自己脸上:“问你话呢!我说那傻子怎么样了!”
纪凡潇静静地道:“他在炮弹落着点正中,去得很快。”
乔明远把黑猴子从纪凡潇身上拉开了:“急什么,这些天牺牲的战友还少么,过几天咱们一个一个地去陪他。”
第五天的凌晨,援军依旧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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