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绍抓着楚靖云的衣袖,面露恳切和丝丝急迫。
楚靖云垂眸,望着和他近距离接触的少年。
叮铃铃——
下课铃声已经敲响了。
学生的吵闹声、玩笑声,外面的喧哗传到了办公室里。
纷纷扰扰的A镇,还留有这里一处清净地。
心底簌簌燃烧的火苗,仿佛也随着下课的铃声不断跳跃。
楚靖云道:“你可以有自己的人生。”
楚绍茫然了一瞬,“我不明白。你的人生,不就是我的人生吗?”
楚靖云没有再解释。
至少此刻,他们同处一片空间,呼吸着同样的空气,沐浴在同样的日光下。
梦境中,你和我见到同一片星空;阳光下,你和我或许会见证同样的风暴和彩虹。
楚绍有太多的疑惑,他只能问道:“你有什么想要交代我的吗?”
楚靖云说:“没有。”
见楚绍抿唇不语,楚靖云补充道:“按你自己的节奏来就行。”
说完这句话,楚靖云再和校长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再次离开了学校。
白天,两人各自在各地的领域内忙碌。
夜晚,楚绍也会和楚靖云亲切说些话题,但更多的时候,他会看着楚靖云的侧脸发呆。
同样的真实灵魂,同样的经历,又在虚幻的梦境里相遇。
梦境中,似乎每一次见面,都会带来新的感动。
值得惊喜的不止是夜空的萤火虫、皎洁的月色、池塘的独木舟,更多的是这份“心意”。
楚绍看着二楼的年长者,陌生又温暖的情绪几乎充满了他的心脏。
新的一夜,又见面了。
其实他现在知道了。
萤火虫不会忽然出现,更不会忽然就落在他的手背上;
独木舟也不会骤然变换,恰好变成傻瓜式启动方案;
月亮更不会从夜空悄然显露,就这么将月华撒在他身上;
现实生活中,悄无声息改变的环境,一切一切的眷顾,也没有那么多的巧合。
尽管年长者不曾过多言语,他的回应总是稀少又冷淡,只有极少数的时刻,他的目光才会长久停留在楚绍的身上。
……就像此刻。
——此刻?!
被楚靖云用冷冽目光盯了整整十秒钟,楚绍终于意识到,自己再次被抓包。
楚绍秉承着自己什么都没做,保持着镇定,“我就是看书看累了,四处看看风景。”
为了维持这一句谎言,楚绍还真的站起来走了一圈,又变出了长梯,解释说:“我还想运动运动。”
少年确实能折腾,也不嫌累。
楚靖云看着他爬上去,又被空气墙给压下去,然后他歇了一下又开始爬,撑着压力继续往前登上长梯。
即将抵达终点,最后一米的距离,楚绍一脚踏空,手也松开,险些摔了下去。
不知何时,安全绳已经寄在了他的腰间,牢牢带住了他。
这根绳索是楚靖云所创造,之前把楚绍扔下去过,长短控制的主动权全在楚靖云手里。
一刹那,楚靖云已经下意识伸手,顺着绳索,与他牢牢相握。
十指碰触,少年人的手指纤细,带着独特的柔软和温热,年长者的手指格外冰凉,甚至有些失了血色。
在确认楚绍安全后,楚靖云想要放手,又被楚绍反手拉住。
“怕?”楚靖云问道。
他意有所指,不仅是在提梦境里,而且是在提梦境之外,楚绍的危机。
楚绍只是笑,眼中笑意灿若星晨,反手包住年长者的指尖,试图传过去一些温度,“我当然不怕。”
因为有你在啊。
你不松手,我就不会落下。
天上星河闪烁,地面点点萤火,所有景色于二楼交汇。
但是,楚绍没有选择被楚靖云拉上来,他自己选择了拒绝。
楚绍感慨一声,“我要自己爬上来,现在这样子,倒像是童话故事里面的莴苣姑娘一样,被绳子拉上来。”
说完这句,楚绍下意识抬头,他好像把年长者比喻成了城堡里面的莴苣姑娘。
楚靖云:“……”
他轻易看穿了少年的心思,只是将人放到楼下,恢复成冷淡的模样,“玩够了就去学习。”
-
5月25日,离楚启民和‘王哥’约好的日子的还有三天。
他在Q县待了五六天,和政府机构的负责人沟通茶叶产业园的具体细节,前期准备已经开始初步进行。
工程队已经就位。
郑运良和楚靖云汇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开始了最后的资料汇总编制工作,随时做好交给警方的打算。
悄无声息间,一张大网就此展开。
楚靖云在Q县和A镇来来回回,在A镇的排场尤其大,还经过了某些街道好几次,其中自然也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力。
比如楚启民。
他试着拄着拐杖过来看看,然后又被围绕楚靖云的几个保镖给远远拦住,请他别靠近。
其中一位保镖稍微拦了拦,楚启民顿时大叫一声,就这么倒下了。
楚启民刚叫嚷着自己腿断了,周围就响起了零零散散的嬉笑声。
“他又开始装了。”
“咱们离远点,小心坑我们头上。”
这些是旁边在看热闹的村民。
保镖气笑了,“给你五块,赶紧走,再不走对你不客气。”
楚启民抬着头,赖在地上,“做梦!你们伤了我,就得好好养着我。”
Q县政府那边的对接人也在楚靖云身边,他们正在商议一些细节,结果就被这么忽然打断了。
对接人的脸已经快青了。
他望了楚靖云一眼,只见他轻捻指尖,看着面前这一场闹剧,眼中瞧不出多少喜怒。
保镖早就知道某些人喜欢玩这套,干脆利落拿起楚启民的拐杖,“腿断了是吧?那干脆腿打断了再来算钱!”
楚启民火速爬了起来,护着自己完好的双腿,“没断,那也碰伤了!必须好好修养才行。”
楚启民只对A镇的几位干部比较眼熟,自然不认识这位Q县来的人,此刻还在喋喋不休。
“这点小钱就想打发人,你当我是乞丐?”
政府那边的对接人吸了一口气,对着保镖那边的队长小声耳语了几句。
保镖队长当场掏出手机拨打电话,大声道:“警官您好,我们这就带一位村民过来报案,就是村民状告我们一位保镖撞断了他的腿,正好,我们这边也有随身监控,也想告这位村民侵犯我们老板名誉,耽误他行程,给他造成了几百万的损失……”
楚启民瞬间就慌了,他浑浊的眼神四处乱瞧,“我没有说要报案!你们别胡说,我就说了几句话而已,你们哪里的监控?这条路上明明就监控坏了,你们想诈我!”
保镖队长和善笑了笑,点了点手机,晃了晃腰间不起眼的设备。
为了签合同,他们确实有监听和摄像的任务。
他简单操作几个按键,很快,楚启民浑浊的声音从设备里放了出来,“我没有说要报案……”
赫然就是刚刚那一段对话。
旁边的村民愉快吹口哨,“行啊老楚,出来一趟,再拘留十天。”
“又是局子一轮游啊。”
“局子里包饭吧?就是不知道伙食咋样啊,老楚,要不你给我们讲讲。”
楚启民下意识想跑,他朝着外围退了两步,连拐杖都不要了。
结果才跑出两步,他就踩中了旁边的西瓜皮,再次摔倒在地。
“啊————”他发出痛彻心扉一声大叫,然后痛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他还听到了村民在嘀咕着,“这回又在装啊?这叫声可真像,我差点就信了。”
楚启民再次醒来,已经到了黄昏时刻。
太阳的光芒只剩下余晖,落日渐渐西斜下沉,仿佛要被泥沼吞没。
医院里,楚启民的病房在最里侧,日光无法照射进来,只有昏暗的白炽光给此处增添一点明亮。
楚启民再次断了腿,是那条上次被人打断、至今还没好全的右腿,如今又受到重点撞击,就这么摔断了。
严招娣签过字后,手术费还没交,但医院不可能将病人就那么放着,所以手术已经提前进行了。
护士已经给他开好了单据,给他拿了单子过来。
楚启民下意识扭头,看也不看单子,“我没钱!”
护士也不惯着他,“没钱是吧?石膏你可以选择不打,药也可以不吃,就是好得慢点。”
贫困人口可以走绿色通道,但楚启民家里并不贫苦,就已经赊欠了医院好几笔,上次的住院费还没结清人就跑了,如今也是医院贴钱给他做手术。
说完这句话,护士离开了。
楚启民恶狠狠看向严招娣,“是谁扔的西瓜皮?害我摔成这样,他必须赔钱!”
严招娣瑟缩了一下,“那里监控坏了,当家的,是你特意选了那里,找不到人的……”
楚启民瞪大了眼,面色中露出几分狰狞,“哈?”
正在这时,两位民警敲了敲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楚启民,关于你碰瓷,并且侵犯那位老板及保镖名誉的事情,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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