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许…

记忆里,每天都会有形形色色的人来回穿梭在医院这个圆盘中。

我也一样,是形形色色中人的一个。

绵绵的秋雨之后,天气转凉,妈妈早早替我准备好了厚衣裳。

我穿着它们,摇起轮椅出门。

后院桂花开了,淡淡的香味顺着空气钻进鼻腔里。

雨水打落不少淡黄色的花瓣,携着它们到地面安家。

可是地板太冷了,我担心,就把它们全部捡起来,放进爸爸给我买来的香包袋里。

我把它们挂在病房里的窗户上,让它们和我一起沐浴太阳。

护士姐姐送了我晴天娃娃和风铃,同样挂在窗上。

风一吹,它们就会高兴的笑,带着淡淡的幽香。

姐姐空闲的时候总来找我,带着她不用的旧课本教我折灯笼。

灯笼难学,我手笨,很多时候使不上力气,她也从没不耐烦。

我问她为什么是灯笼,她告诉我:“白天有太阳,晚上有灯笼,黑暗阴霾都被驱散,阴转晴后,你也跟着健康。”

原来是这样。

我说好,抬头看太阳。

抽空闲聊时,我问她参加工作多久了,她告诉我不到一年,大学没毕业,我来医院时她正好实习,我是她照顾的第一个病人,她不想我离开。

我总能看到她疲惫的眼睛里在映出我单薄身影时转出的笑,发自内心的笑。

她把她最好的一面都给了我。

护士站有很多工作要做,她还是要抽空陪我,因为不想我孤单,我想告诉她我不孤单的,但她绝对不会相信。

有个人的身影总会出现在我梦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无时无刻不在陪伴我。

有他在,我是真的没有觉得孤单。

秋去冬来,天气越来越冷,我的身体已经差到不允许我外出的地步了,整天待在温暖的病房里,借着梦境回忆曾经。

渐渐的我发现,我想他,想见他,只是我发现的太晚了,晚到他已经被我驱赶出我的生活。

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以不再执着我了,去过新的生活。

这样的日子还在延续,一直到春节那段时间,炮仗直往天上飞,到处都是喜色。

医院春节要放假,虽然有医生值班,但我不想再住,要去外面看看。

我觉得我也没弱到几天没人看就会没命的地步,带着行李去外面租房子。

妈妈怕我临时再出什么意外,就在医院附近租的房子,医院房价高,空房也不多,爸爸加价才租到几间像样可以生活的房子。

我总坐在窗户边,看后面小胡同里孩子们玩捉迷藏,路过我待的窗台时,她们还会和我打招呼,叫我姐姐,拿着小零食和我分享。

这个世界是有很多温暖在的。

记得特别清楚的是一个心细的小妹妹,捧着一大堆糖来看我,她在外面,我在里面,隔着一扇窗。

她说:“姐姐,你好像不开心哦,妈妈说不开心吃糖就会好的,姐姐快点好起来吧,不要整天坐在这里看我们啦。”

窗外小娃娃们还在笑,说话时呼吸带出的哈气飘散在冷空气里。

屋内一片暖蔼。

看我穿的厚厚的,她怕我冷,特意替我关窗。

小娃娃们的声音也在那时候消失不见,除非我静下心去听,不然很难听到。

一扇窗能隔绝的东西太多了。

比如快乐,比如健康,比如欢闹。

还有很多很多我不知道的。

年要到了,妈妈她们忙活着采购年货,要包饺子,说起饺子,忽然想起来我已经很久没吃了。

我洗过手要给她们打下手,她们犹豫了会儿,还是同意。

这才对嘛,包饺子要一家人坐在一起才算团圆。

老家那儿有习俗,炸鱼肉配菜,叫过油,但我身体差,医生说少油少盐,主清淡,那年家里也就没炸什么,说等以后。

她们等的,是我的以后。

一个未知的以后。

我总是犯困,坐着就能睡着,妈妈说很多时候都叫不醒。

梦里,我看到很多人来找我,站在远处叫我名字,说一些无厘头的话,压的我无法动弹,没能力思考,快要占据我的身心。

我很痛苦,痛苦的挣扎着醒来。

还有人舍不得我。

我想忍住不睡,但没办法,站着都要晕倒,可能是身体太累,我没办法主导它吧。

后来我就由它去了,它告诉我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总是沉在梦里,在梦里回忆,在梦里怀念,在梦里补救现实中不完美生活。

一直到梦境快要把现实替代,我猛的惊醒,之后就再也不觉得困了,安眠药入口也没作用,回到医院之后还是过同样的生活。

我很痛苦,很焦虑,又不知道焦虑什么,痛苦什么。

每次我合上眼,脑海里就像播放电影一样自动缓缓陈叙我的生活。

我能看到她们在说话,清晰的听到陌生人的交谈,却无法干预,什么都控制不了。

还是病了。

我还是病了。

头疼欲裂的感觉几乎跟随了我三个月,只要我躺下去,大脑皮层就会莫名兴奋,但我去见一些陌生人,看她们说一些我听不懂无厘头的话。

医生给我开镇静的药,让我服下,我终于能睡过去,躺在床上觉得心安,但我低估了我的病情,我还是睡不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没办法,医生就给我戴脑电图,做一个二十四小时的监测。

他说我病的严重,大脑总会莫名兴奋,在一些特定的时间段里,我无法主导占据我的身体,回过神后甚至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精神分裂。

这是医生给我的答案。

我开始接受治疗,尝试着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能分身。

妈妈让我画画,我说好,握着笔思索要画什么,每到这时候,思绪就会远飘,带来久久不能割舍的美好和寂寥。

她们不让我画画了,因为我总思考。

我的脑子里常常有很多画面和声音飘过,我看不到她们,摸不到他们的脸,却能感受到她们的存在。

可是当我一睁眼,他们就都消失不见。

我开始惆怅,觉得他们始终在我身边。

医生查房时总来看我,问我情况,看我茶饭不思的模样又总叹气。

他就知道。

天雾蒙蒙的飘起小雨。

风一吹,我听到风铃在笑,携带着记忆中那张模糊的脸。

“许……”

我张了张嘴,想要发出一些声音,喉咙却干哑的厉害,我用力想要叫出他的名字,可惜无果。

不是叫不出,而是我不记得了。

我不记得他了。

怎么能不记得他呢。

他对我的好,百般呵护,温柔体贴,我怎么能不记得呢。

但我没办法,只能任由记忆一点点褪色,变的模糊,变的片面。

那之后,我不愿意和人交流了,整天躺在床上,想借梦境回忆一些。

或许,年少的人总是不知情深。

温晴冷热,阴雨遮天。

我的梦总在回忆。

回忆我和那个人的过往。

我不记得他的脸,听不清他的声音,脑子里永远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但我知道,我喜欢他,想去见他。

就算不知道今后要怎么面对也要去见。

“我的爱人只在梦里出现。”

其实这话我是最没资格说这话的。

可我能记住的只有这些了。

护士姐姐依旧来陪我,哪怕我不理她,一个人发呆,她也从没放弃。

“会好的,只要是病就一定会好的。”她告诉我。

但我已经不信了。

那些没好的,命已经不在了。

或许,我就是其中一个。

看我不说话,她默默把电视打开,想转移我的注意力。

我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叹过气,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也是那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不具备和人开**谈的能力了。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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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舒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