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窗帘没拉开，昏黑一片，很少有光透进来。
许海晏躺回床上，浑身轻松。
被窝里她的猫留下的温度已经不在了，许海晏摸来摸去，觉得心里少了什么，打开聊天界面去看。
他点开那条视频，打算再看看她的猫，结果被他自己夹着嗓子说话的声音恶心到了。
一个人怎么能装到这种程度。
他觉得他的脸都要被他丢光了，郁禾棾没当面笑话他就已经是万幸。
撤回时间早就过了，但他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思索好一会儿删除了聊天界面那个视频。
下一秒，郁禾棾就发来一串照片。
小鱼:忘了小陈航喜欢。
小鱼:哥，有空给他看。
小鱼:想看臭蛋的话可以带他来找我。
小雨:还以为你已经睡了。
小雨:明白，看好它，别再跑了。
小雨:我不是每次都能碰到它。
小雨:你睡，不用回，暖气记得调高点。
合上手机后，他闭眼，平躺在床上要休息。
许海晏做了个梦，梦里有郁禾棾。
有她的笑，她的声音，她的背影，唯独没有她的脸。
他不敢看。
梦醒之后，他起床，站在窗边拉开窗帘看雪。
大雪洋洋洒洒落了满地，棉花一样簇簇地掉。
楼下已经没有行人了，很少有人在路上走，多的是安静。
许海晏无端去想，往年她出不去门，想看雪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站在窗前。
郁禾棾。
小鱼，你会健康的。
不是许愿，是他给她的承诺。
阳台上他的书没收，那儿光线好，对他想学习这事，外婆不干扰，反而欣慰，一会儿送水果一会儿送牛奶，生怕他累着。
隔着一个小门，外婆问:“这次怎么赖在外婆这儿不走了？”
要知道，许海晏长大以后很少来这边，即使来了也是当天就离开。
这次竟然破天荒在她这儿住了四个多月。
许海晏随便搪塞:“我妈她们不在，没人陪我，我一个人害怕。”
知道他没说真话，但他不想说，外婆就也不问。
“那以后多来这边住。”
他点头，眼睛就没离开过那道题。
岑篁写的答案步骤他都看了，很精简，但一步也不少，连辅助线都画了，是他从没想过的角度。
许海晏抬头，神色诚挚:“外婆，能不能让对门姐姐来给我当家教啊，我有什么不会可以问她。”
外婆不同意:“你要想找家教外婆给你找，叫岑篁那姑娘来算什么，她一个人带着孩子，已经够忙的了，怎么教你。”
“哎呀。”许海晏解释，“外公你们俩帮着带不就行了，姐姐带孩子又没收入，小孩子费钱，全靠陈念哥一个人不可能。”
外婆往深处一想，觉得他说的对，点了点头，说去问问。
岑篁一直在家里，没出去，外婆敲门很快就进去。
开始她还不同意，说她们一家帮了她那么多，解道题算什么，不收钱来教他，但外婆不准，说什么也要给。
接下来几天，许海晏总抱着书去找她，问她知识点，她底子好，很少碰到难题，不管什么都对答如流，许海晏特别佩服她。
某天闲聊的时候，提起大学这个话题，岑篁问他要考什么大学。
许海晏佯装思考，其实早就已经确定好答案。
他答:“学医。”
“医？”岑篁叹息，对他隐隐有些担忧，“你要想好啊，学的浅就只是知道一些皮毛，学的深又要去外地深造学习，考硕考研都不算什么，开始了就没办法放弃的。”
“我清楚。”许海晏看着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瘦弱的背影，“不能因为难就放弃啊。”
她都没放弃，他更不能放弃她。
外头雪已经停了，做完最后一道题后，许海晏抱着陈航，说要下楼散心。
年快到了，雪地上有不少点过的炮仗没被收拾，街上卖烤红薯的小摊一个挨一个。
许海晏记得，她喜欢糖炒栗子，所以找地方去买。
陈航从楼上下来之后鼻子没停过，闻了这个觉得香就指，那个也是，真是一刻也不停。
他让摊主炒五十块钱的，又给陈航拿了烤红薯。
摊主叮嘱:“小心烫着娃娃。”
火炉子一开，这片儿都是暖和的，几只流浪猫缩在旁边取暖。
许海晏看到后，问道:“谁家的猫？”
摊主趁着火拿了个馒头去烤:“流浪的。”
闻言，他忍不住叹息:“这么冷的天，它们连取暖的地方都不好找。”
摊主表示无奈:“没办法，人都不好活，这些动物更不好。”
“它们还算幸运的，没被猫贩子抓走买了吃。”
眼前泛起苦涩，许海晏忽然想起，之前他好像打算给陈航养只猫的。
想到这儿，他把陈航放到地上，去边上买了俩火烧回来喂它们。
小猫喵喵叫起来，一个劲儿往他身边凑。
看他穿的衣服价格不菲，摊主没说什么，收起打算喂给它们的馒头，留给自己当晚饭。
许海晏低喃:“我养你们吧。”
她的猫，他的猫，说不定还能作伴呢。
摊主好心提醒:“小心点，流浪猫凶，别被咬了。”
许海晏道谢，找了个纸箱子把它们放好，提着炒栗子往宠物店去。
陈航一直跟在后头，脚步匆匆。
方城宠物店不多，那时候经济发展不高，挣点钱养活家都是问题，更别说养猫。
许海晏跑了大半个小时才找到一家，热的满身是汗。
手里炒栗子温度渐渐低下去，给老板付过钱，他就匆忙去找郁禾棾。
雪地里脚印很深，是他抱着陈航时留下的。
快到地方的时候，他给郁禾棾打电话。
许海晏问:“在不在家？”
郁禾棾答:“在。”
“阿姨跟叔叔在不在？”
“出门了，就我自己，还有臭蛋。”
“那我上去，我带陈航出来玩，他想吃炒栗子，正好附近有卖，给你也买了点。”
他说谎话段位一次比一次高，一点不觉得害臊。
“还记得我呀？感动。”
隔着电话，她一直笑。
他也笑:“记得，小学那会儿你就爱吃，还抢我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窘迫:“不是吧，你还记得我黑历史？”
可想而知，她已经脸红了。
不过，拿黑历史来形容她，好像不太符合。
他不觉得。
明明就是可爱。
许海晏想说出来的，但怕她听出什么端倪，猜出自己的喜欢，所以忍着。
“挂了，等我。”
他鞋上粘满了雪，进电梯前特意甩过，怕把凉意带给她。
“叮”的一声，电梯停下，郁禾棾已经在门口等了，怀里抱着臭蛋。
许海晏摸它胡子，不解地问:“上次你说它会冻黑，外头这么冷，怎么没变？”
郁禾棾解释:“傻哦，外面冷是外面，屋里开暖气又不冷。”
“也对。”
许海晏觉得自己应该是把脑子丢路上了。
她穿的不多，一直站在门口，怕她冷，把那个袋子递给她后，他就要走。
“回去，外头冷，哥可不想你因为哥再生病。”
郁禾棾往里走上几步:“不进来吗？”
许海晏摇头:“不进了，刚才捡了几只流浪猫，在宠物店洗澡，得回去。”
其实不是。
他来的时候和老板交代过，自己有事要办，还留了电话，要是他回的晚就给他打电话。
所以他不赶时间。
他是怕他浑身的凉意，再渡到她身上。
“好吧。”她站在门后，握着臭蛋的爪子轻晃，“跟小许哥再见，还有小小航。”
许海晏把门关上，隔绝了自己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她还是那么瘦，脸色依旧苍白。
他回去的快，老板才刚洗出来一只，其它的都在排队。
看着橘猫瘦小的身体，他又想起她。
许海晏拍照发给郁禾棾。
小雨:像你。
那头回复的很慢。
小鱼:说我是猫？
她不是猫，是她自己。
小雨:不是，是你自己。
他只是觉得她可怜。
当然，也只是他觉得。
小鱼:还有吗？
小雨:排队洗澡。
小鱼:我想看，想当流氓。
小雨:不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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