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滴！滴！”
周遭静悄悄的，病房里只有心电监护仪的声音在滴滴作响，原本急促的警报声在那双枯槁般的手被握住后逐渐变得平缓。
即使病床上的人意识还未清醒，但身体先一步认出了来人，正是五小时前从赛场上直接飞回国内的谢书赫。
此时是国内的凌晨3点。
谢书赫低哑的声音在病房中响起，他艰涩地开口说道：“爷爷，我回来了。”
回应他的只有滴滴的机器声，他将自己的头深深埋在被子里，闷闷地传出一声“抱歉”。
不知是对床边的人说的，还是对同在一片明月下远在他乡的人说的。
他没能带领队伍夺冠，他...没能完成他们的约定，他甚至不敢面对他。
下了舞台后他直奔机场，连一句解释，一句交代都没有。
那一刻他害怕看到对方的眼神，借着上厕所的名号，偷偷的溜了，像个懦夫。
也许他本就是个心高气傲的懦夫。
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震动个不停，他没有勇气拿出来看一眼，不知如何面对目前这糟糕的一切。
网络上关于TI11的话题沸沸扬扬，甚至还吵上了微博热搜，无数的刀塔迷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只能是冲到HUG的网博下面留言。
[1楼：CN刀塔没落了，再不负往日荣光。]
[2楼：要我说就是某人被捧的太高，飘了，觉得自己天下无敌。]
[3楼：也就粉丝平时吹的厉害，这不被教做人了。]
[4楼：作为一个刀塔8年玩家，见证过CN刀塔的崛起和辉煌，虽然心里很难受，但确实是技不如人。]
[5楼：还不是因为不ban猛犸？输了也是活该。]
[6楼：这年头还有谁玩刀塔啊，都跑LOL去了。]
[7楼：V社越来越作死，不怪玩家流失，没有新鲜的血液，都是些老弱病残，怎么打人家冠军队？]
程锦名平静地看着官博上的评论区，沉稳得不像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他看了眼倒在地上呼呼大睡，醉醺醺的众人，没有他想见的那人。
他内心空荡荡的，比起夺冠失败，他更害怕再也不能并肩作战，在上台前他窥见了谢书赫眼底的恐惧，想起了他们初见时，对方强撑的样子。
这一次，他甚至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了。
程锦名的心开始慢慢钝痛，为对方的不辞而别，为那未完成的约定，还有他们未知的未来。
他拿起酒瓶猛灌一口，烈酒烧喉，自嘲笑了笑。
管他呢，天塌不下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未等众多粉丝发泄完怒火，第二天谢书赫发布疑似要退役的博文又引起了腥风血雨。
[谢书赫-Hertz：再见。#DOTA2]
配图是删除官方认证账号界面，鼠标停留在了[是]上。
[跳刀躲梅肯]：呦~这是要“引咎辞职”？
[塔下送温暖]：发什么图片，发视频呀，谁知道真点还是假点。
[圣剑快递员]：逃兵，loser。
[泉水指挥官本人]：说不定本来就打算退役了，钱赚够了。
[辅助的命也是命]：楼上的又开始造谣了是吧？
[泉水指挥官本人]：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啊，粉丝又急了。
[辅助的命也是命]：我急你大爷，你敢发誓“钱赚够了”这句没有什么别的含义吗？
[辅助的命也是命]：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泉水指挥官本人]：呦~狗腿子啊，你主子知道你这么忠心吗？
[泉水指挥官本人]：看你主页还是个妹子啊，要不要哥哥带你上天梯啊？
“我呸！”秦晚晚撸起袖子，哒哒哒的打字，一副深仇大恨的样子惹得闺蜜们面面相觑。
“她这是咋了？”其中一人不解疑惑。
另一个故意拉长音说道：“估计又是为了她那...俊美无双~操作犀利~堪比天仙下凡的选手哥哥~跟别人对骂呢。”
原本还在沉浸输出的秦晚晚忽然抬起头，秒变可爱甜妹，“有品，我们哥哥就是这么的完美~”说完又手速飞快的打字跟网友激战三百回合。
像秦晚晚这种粉丝不少，即使他们心里明白偶像可能根本不会注意到自己，但还是不顾一切的为他冲锋陷阵。
本该在舆论第一时间发酵的时候就该严正声明的官博此刻却静悄悄，这让出头的粉丝越来越没底气。
“经理怎么办，书赫的大粉都过来敲我问这事是不是真的了。”宣发妹子硬着头皮苦哈哈的敲响了经理办公室的门。
昨天比赛失利战队再次与冠军失之交臂，经理他们刚回到基地还没来得及休息，就又出这么大的新闻，小俞此刻心里战战兢兢。
但还好经理只是捏了捏眉间就让她出去等通知。
“唉，小俞怎么样？”
等她一出门，其他同事就围拥了上来，想打听打听口风。
“经理让我们等通知，别的没再说啥？”她如实告知。
其他人打趣她嘴巴像挂了锁样那么严，她仰头苦笑，她说的是真的啊！
见她神情不似作伪，其他人也只好作罢，假装回工位上做事，实则私下也同样在八卦着。
[群聊：HUG非公开吹水区]
[非官方发言人]：元芳，你怎么看？@首席瓜料分析师
[首席瓜料分析师]:平时出点风吹草动，经理都是立马召我们开会准备公关，这次...有点不太一样。
[薛定谔的队粉]：一般选手退役不都是战队官方发文吗，赫神这次的操作怎么像是闹掰了一样？
[战术暂停吃个瓜]：会不会是因为他想转移矛头？所以才选择“自爆”？
[首席瓜料分析师]:有这个可能，本来黑粉还在骂咱们整个俱乐部的，现在都去跑去攻击赫神去了。
[赛场纪委会大妈]：ε=(?ο｀*)))唉，我才刚粉上“赫赫有名”，我的CP就要散了，天塌了...
[非官方发言人]：都说了你是毒粉，粉谁谁遭殃，你还不信。
[赛场纪委会大妈]：往后没有了赫神的庇佑，我们小名名可怎么办呀?
话题中心的两人自昨夜后都没有联系对方，程锦名躺在宿舍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
队长应该已经在照顾他爷爷了吧。
虽然自己已经给他找好了借口，但是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酸楚，他原以为两个人只要互相喜欢就能天经地义的在一起，但事实上不是这样。
相爱很容易，但相守的路上总会充满荆棘。
是他想的太简单了，也把对方想的太美好，这一遭让他原本的一腔热血凉了下来，他们都还不够成熟，他需要重新审视这份喜欢能持续多久，是否能经得起考验，是否能相伴一生。
程锦名呼出一口郁气，原本堵着的胸口现在轻松了一些。
叮铃铃！叮铃铃！
来电铃声让他刚放松的身体又紧张起来，待看清屏幕后，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点失落。
“喂，大哥。”他的声音闷闷的。
早已回到公司的程锦川此刻正在他的办公室，不同以往，这次沙发上还有个躺着没正行一只脚跨在沙发靠背上的青年。
他抬眼过去，对方才闭上准备开口的嘴巴，他轻笑一声才接话：“怎么这么无精打采的”。
“大哥，我们决赛打输了，怎么感觉你心情还蛮愉悦的样子？”程锦名疑惑问道。
程锦川摸了摸鼻尖回道：“最近拿下了一个项目。”
“哦，恭喜。”
听着弟弟毫无灵魂、略显敷衍的夸赞，程锦川也不恼，“你们战队已经回国了吧，这次放假吗？要不要回家住几天？”
程锦名在空中挥舞的手一顿，回家吗？确实很久没见爸妈和大哥了。
而且，队长也在深圳，他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
他猛的摇头，不行不行，他现在还在生气着呢，消息都不知道发一个，就跟人间消失了一样，自己才不要眼巴巴的凑上去。
“嗯？”见他走神，程锦川只好出声。
程锦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嗯，应该会放几天吧，晚点我找教练确认一下。”
虽然自己不会过去找他，但是发发朋友圈钓钓人应该没事吧。
说干就干，程锦名立马找了教练询问，他们确实有5天的假期，他立马买机票，联系了几个哥们晚上组局，一气呵成。
等谢书赫空闲下来翻看手机，置顶聊天一个红点都没有。
自从他发了微博后没多久，爷爷就有了清醒的征兆，他立马联系医生护士，一大班人折腾了大半天，终于才稳定下来。
可喜可贺，暂无性命之忧，但是下一次再昏迷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就连医生都判断不准还能活多久，只能让他们能过一天是一天。
一直压在谢书赫心头的巨石终于松了一点，还好爷爷还能见到他。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给他一个答案。
谢书赫看着对方的头像，删删减减，最终还是不知如何开口。
突然程锦名的微信头像更换成了另一张图，他点击头像还未等他点开大图，下方的朋友圈更加醒目。
酒吧迷蒙的灯光下，对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正将一杯未喝完的威士忌推向镜头，玻璃杯壁上有模糊的倒影。
另一张，则是双人合影，那个人只露了半边肩膀。
[思亦哥哥说为了庆祝我得亚军，今晚他买单~]
思亦……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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