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就长时间绷着神经的谢书赫此刻彻底没了力气,瘫坐靠在墙上。
他来回拨动着照片,眼底涌动的情绪逐渐平息,他摁灭手机,仰头盯着蓝色的遮阳帘久久出神。
“坐地上做什么?”谢父的声音将他惊醒。
“没什么”,谢书赫转着手机淡淡回答,“我先回宾馆洗个澡”。
谢军望着儿子的背影越走越远,嘴边那句安慰终究没能说出口。
淅沥沥的水流从光滑的额角往下,总有几滴顽皮的水珠挂在睫毛上,想一窥这身体主人此刻眼底的光景,许是堆积的越来越多,眼皮不堪重负隐隐觉得不适,谢书赫只好用手一遍遍的抹着脸。
直到蒸汽弥漫整个空间,宽厚的肩膀隐隐发红,手指尖发皱,谢书赫才关掉热水,他站在雾气里,看着镜中模糊的身影,眼底是连遮瑕都遮不住的疲惫。
他已经连续20个小时没怎么眯过眼了,此刻只是强撑着。走出卫生间,拿起手机看完消息后所有的疲惫瞬间爬上他的肩背,重的让他一头栽在床上,没多久便有呼噜声响起。
第二天,他神色如常的去医院陪护。
“休息好了?”谢军看到自家儿子总算不是一副被妖精吸干了精血颓靡的样子。
谢书赫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静静坐在病床前拿起手机漫无目的的刷。
等父亲走后他再点开程锦名的头像,他盯着两人空白的对话框久久出神,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他的心如被万蚁啃噬,但是手却迟迟落不下去。最后他打开程锦名的朋友圈,只有TI11比赛后他们在舞台上拍的照片,什么思亦哥哥不复存在。
难道是他昨天太累出现幻觉了?
手里一阵震动让他收回心神,他轻手轻脚走出房门,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才回拨过去。
“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电话接通的瞬间,王德发先劈头盖脸骂了他一句。
昔日温柔包容的“妈妈桑”教练在这一年被他折磨成暴躁易怒的“更年期中年”。
“抱歉。”
一句话让王德发心口更加不顺了,接着骂显得他像“泼妇”,不骂这口气堵着不上不下难受的很。
他深呼吸几次后才开口:“你是懂得戳人心肺子的,跟你在一起不得活活憋死?”
电话里头静悄悄的,王德发只好任命投降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
“手机静音。”
“大哥,都过去一天了,你别跟我说不看手机,回个电话不行?”王德发像个喋喋不休的老妈子,语气无奈。
谢书赫心里这时才升起一丝愧疚,此前他确实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不想管,下意识逃避。
“你找我什么事?”
“我找你还能是什么事?你猜不到吗?”王德发气笑了,“你在网上把火点起来,结果自己人跟石沉大海一样,多少人都捞不着你,你觉得这样对吗?”
以前王德发只重视谢书赫的个人能力,对他的性格甚至是个人行为,都没有指摘过什么,但是不知是憋久受够了,还是怎么,今天这火是再也压不下去了。
谢书赫抠着窗户上翘起的贴膜,他知道这次教练是真的动怒了。
“我...我只是不想大家被骂”,他轻轻地解释了一句,没再多辩解。
王德发来回踱步,再问:“那你真的把选手认证删了?”
“嗯。”
谢书赫停下动手,揪着翘起的一角,他能感受到教练的呼气声更重了。
“绝。”王德发不怒反笑,长吁一口气问道:“你发之前不知道找我们先问一问,不知道跟我们商量一下吗?”
“我打电话了,你们不接。”
王德发原本还想输出的嘴突然停下,额...那晚他们好像都喝醉了,第二天清醒过来就是一堆烂摊子要收拾。
“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周到。”谢书赫又补了一句。
“好了,事情发生了再说这些没有意义。”王德发顺坡而下,气消了大半,转而问道:“你爷爷怎么样?”
谢书赫抬眸望着窗外的枯树回答:“已经恢复意识了,只是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满是翠绿的绿化带,这颗枯木尤为显眼,一眼便能看到。
“那你打算退役多久?一年?两年?还是...”
“我想陪我爷爷走到最后。”
这话一出,王德发便明白了,只怕这次老爷子怕是伤到根了,搁以前可能还有三五年好活,这次指不定哪天就意外走了。
沉默了一会,谢书赫打算挂断往回走时,那边才出声。
“小程...有去找你吗?听说你爷爷转院还是他大哥帮的忙?”
谢书赫却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反问:“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去陪爷爷了。”
王德发只好放弃八卦的念头,终于转到正题上,“你跟俱乐部签约还有半年才到期,按照合同约定,就算你要退役,也得服务俱乐部到期才行”,他顿了顿叹口气才继续说道:“你说你突然整这一出给俱乐部造成了多少损失,你不得赔?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冲动呢?”
听着对面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谢书赫只是淡淡的回应,“要赔多少,我全出了。”
一听到这王德发气又不打一处来,“你钱多了烧的?一个代言少说也得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今天已经有好几个赞助商打电话过来要撤资了,而且你爷爷还住着院,这ICU就是个吞金的地方,一天少说不得花上千把块?”
“这几年我们刀塔分部一直是亏损状态,本来大老板就准备把你们打包卖个好价来填他投资失败的窟窿,结果你倒好来个釜底抽薪,你觉得他现在能让你安安稳稳的退役?”
谢书赫只能听着教练发牢骚,毕竟他当时确实没想到这些后果,只是不想网上那些指责谩骂攻击到队友,所以才有那一出。
“你们这群毛头小子做事就是不带脑子,光会打个游戏有什么用,到最后一不小心赔个精光,这种例子还少吗?”
到这时谢书赫真正动容起来,他打断教练的话头,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陈恺在想办法,这事你就别管了,除了我们的电话,总部那边要是有人联系你,你别接就行,交给我们处理。”
“好。”
王德发的话让谢书赫提起的心慢慢放下,这说明对方已经有了对策。
该说的已经说完,谢书赫担心爷爷一个人在病房有什么意外便挂断了电话,他回到病房,除了心电监护仪的声音,一切静悄悄的,病床上的人就连呼吸也很轻。
谢书赫不敢出声打扰,又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静静坐着,等医生护士过来查房他才敢起来走动两步。
没多久,爷爷便被叫醒了。
“家属注意一下,病人好不容易才清醒,也不能长时间一直睡着,差不多到点也要叫醒他知道吗?”
谢书赫连忙点头应下,随后他便看到医生像逗小朋友那般在爷爷面前比划。
“这是几呀?”说着手指伸出一根。
爷爷努力张嘴好几下,嘴唇不停抖动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你是谁呀?还记得吗?”
爷爷不好意思咧开嘴笑了笑,试图掩饰尴尬。
见状医生指着谢书赫问道:“这是谁啊,你还记得他吗?”
不料这次谢建国情绪很激动,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谢书赫,眼神都变得委屈起来,几次开口都发不出声,但他不再像之前那样以笑掩盖,而是异常执着。
“孙...子...我...的。”
早在爷爷伸手的那刻谢书赫就以前来到跟前,手搭在爷爷肩上,此刻听到这短短的四个字,却是爷爷努力了2分钟才说出来的,他鼻头一酸,眼眶瞬间晕满泪花,眼前的一切模糊了起来。
医生见状有效,让谢书赫代替问话,忙活好一阵才结束,临走前医生让他多跟爷爷互动,多问问他数字加减和认认字,有助于大脑恢复。
此刻的谢建国真真跟三岁小孩般,话说不利索,手指头都数不明白,吃喝拉撒更是做不到,全靠谢书赫照料。
渐渐地,谢建国的状态越来越好,不过两天就能完整地记得自己的名字,简单的加减乘除也能答对大半。
他天天在病房忙前忙后,另一边的程锦名却十分潇洒,起初他还因为谢书赫无动于衷恼怒烦闷了一阵,后面还是大哥开导他才知道对方每天都在干什么,虽然知道是一回事,但不妨碍他还是很生气,索性他也将谢书赫抛到脑后,跟朋友们玩的不亦乐乎。
最后还是教练打电话催他回去,他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快乐的假期要结束了。
“唉,锦名要不你也退役得了呗,首次参赛就能得亚军,这成绩可以了。”
“就是,大家从小就是穿一个开裆裤长大的,你可不能偷偷一个人惊艳,这样显得我们像个纨绔啊。”
“去去去,谁跟你同穿一个开裆裤,你们就嫉妒吧。”
程锦名不答,只是举杯跟他们喝完一瓶又一瓶。等其他人都喝蒙了时,他脑袋也变得昏昏沉沉的,他盯着星空顶,上面竟然浮现谢书赫的身影。
他嘴角咧开又向下压,瞬间委屈得像被欺负了一般。
不能放弃,他还没得到那个答案...
想到此,他掏出手机给谢书赫打了视频电话过去,这几日对方一直不联系自己,虽然平日隐藏的很好,表现的满不在乎,但越是克制越是想念,此刻的思念像决堤的潮水灌满他的心房,真的好想他...
接通的那刻,程锦名眼眶红的像兔子那般,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还未等双方说话,突然一直手伸到镜头前替他抹去那滴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