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心结

李世民微微一愣,随即轻抿酒盏,淡淡笑道:“哈哈,你倒是好奇心重。那时年轻,心中事太多。追与不追,有时并非因为是否能得到,而是明白何为分寸。”

泥孰摇摇头,眼角带笑:“哎呀,陛下倒是深沉。我本以为你少年时也该有一番情愫呢。”

李世民低声笑:“偶有心动,但自有取舍。舒涵聪慧果敢,也早有自己的道路,既已错过便已放下。”

泥孰举起酒盏,笑道:“果然是帝王,胸怀宽广。既如此,今日说起,也只当回味往事,倒也趣味横生。”

我回来时,他们二人已酒过三巡,气氛渐渐舒展。

泥孰放下酒盏,忽然看着李世民笑道:“陛下,听说长安养马的地方,马比人还挑食,连燕麦都要蒸过才肯吃?”

李世民一愣,随即失笑:“又是你哪来的消息?我那些骏马,哪有这般娇气?只是骡马不习惯关在圈里,便用些麦子哄它们而已。要论挑嘴,还不如你们草原的骏马,青草不新鲜,就干脆卧地不动。”

泥孰大笑,抬手一指:“舒涵,你当年在营帐里,不是常抱怨‘这群马比小孩还难伺候’么?”

我俏然一笑:“是呀,有一次我好不容易从中原换来一袋豆饼,想着能让马匹精神些,结果马儿宁肯饿着,也不肯吃一口。最后还是你亲自跑到河边割草回来,才算救了场。”

李世民摇头:“看来天下的马都一样挑剔,难怪骑得快。”

几人笑声一片。

我笑道:“不过,比马更难管的,大概还是孩子吧。陛下,听闻太子已十四岁,顽皮得很?”

李世民眉目间柔和下来,嘴角带笑:“承乾啊,他倒不是顽皮,只是性情向往自由。再过一两年,他也该娶亲了……转眼之间,我竟也老了”

我侧首看着李世民,轻声笑道:“陛下何必叹老?太子倒与陛下年轻时极像——那双眼里也有光,既锐且热,只是如今多了几分天真。”

李世民一怔,眼神微微一转,却没有接话,只抬手斟满三人的酒。

泥孰看在眼里,忽然打趣:“舒涵,你说孩子难管。那要是你有个儿子,怕是能把营帐都拆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若真如此,我也无怨无悔。”

李世民端起酒盏,眼神在我身上停留片刻,轻声道:“话说,当年你与统叶护在一起,那段岁月……倒是奇怪,怎不见你们有了孩子呢?”

我微微一怔,脸上浮起一抹淡淡笑意,轻轻放下酒盏:“陛下言重了。十年风雨,也未必每段缘分都要留下子嗣。”

我抬起眼,看着李世民微肃的神色便继续调侃:“没有孩子,也没关系啊。若真想留下些东西,我倒想做个教书匠,在长安开私塾,桃李满天下,也算另一种传承。”

李世民微微一怔,眼中闪过复杂神色,却也露出一抹欣慰的笑:“这主意不错,哈哈哈。”

我轻轻举盏,与李世民碰了碰,笑道:“那就拜托陛下到时候帮我多多宣传。”

酒宴过后我和泥孰出宫,我顺便拜托泥孰帮我探听一下曾经去往高昌国的弟弟社尔的下落:

“堂兄,你可还记得我那弟弟——阿史那社尔?自从几年前他前往高昌后,便音讯全无。近来我心中常常牵挂,夜夜难安。”

泥孰神情一顿,随即若有所思:

“社尔……嗯,我在西突厥时,曾隐约听闻,他率部迁徙,未能安定。似乎受西突厥一些部落的逼迫,境况堪忧。”

我屏息,轻声道:“堂兄回草原后请替我探个消息。若有机会帮我劝劝他来长安为官”

泥孰望着我,目光复杂,终是郑重点头:

“此事我记下了。我会派人暗中打探,若有消息,必传与你。”

几个月后,西来的商旅入了长安,悄然带来一封密信。

夜色深沉,归义府中的烛火摇曳。我接过信笺,指尖微微发颤,认出是社尔亲笔。字迹虽仓促,却透着熟悉的劲直。

“阿姊:自别草原,音问断绝,弟心中常惦念。高昌路远,部众饥馑,西突厥逼迫,几无安生。忽得泥孰可汗密使来报,知阿姊在长安受封安国夫人,心下既喜且慰。唐皇仁德,阿姊得以安居,弟心早有归附之念。待时机一至,必率部南来。惟愿重聚,再听阿姊训诫。”

我读罢,眼眶渐渐湿润。我拭去泪水,心底涌起一丝宽慰:“弟弟,他终于要走到这里来了。”

贞观八年末,我的叔父,东突厥最后一位可汗颉利可汗去世,由于我一直住在归义府中,我便全权负责叔父的丧仪。

李世民追赠其为归义王,谥号“荒”,并允许我按照突厥的风俗进行了火葬。归义府换了牌匾,自此改名为安国府。

贞观九年春,社尔率部越过大漠,入境唐朝。

消息传入长安时,李世民笑意难掩,亲自下诏召见。群臣皆言:“阿史那社尔携部来降,可安定北地。”

长安城北门,阿史那社尔身着胡服,骑马入城,尘土尚未落尽,眼神已在城门口四下张望。多年离散,今日终于姐弟团聚,

“社尔!”在城门口等待已久的我轻唤,声音微颤。

社尔猛地上前几步,在我身前停下。少年时的稚气早已被风霜洗去,他重重一揖,声若哽咽:“姊姊。”

我心头一酸,忍不住伸手,将他从地上扶起。

“你我生在草原,命运漂泊,但今日能在此相见,便是上天垂怜。”四目相对,皆是泪光闪烁。

社尔随后入朝,拜为左骁卫大将军。李世民更赐婚皇妹衡阳长公主,以示信任。

一个月后婚礼如期举办,鼓乐大作,衡阳长公主被搀扶着从殿内缓缓走出,凤冠霞帔,仪态端庄。虽是帝女,却并未摆出骄矜神色,而是带着一抹温和笑意,目光安定。她的目光在短短一瞬间,与社尔相触,仿佛在无声中传达出“此去同心”的默契。

长孙皇后亲自出席,笑意温婉,对我低声道:

“夫人,贵弟自此既为我大唐勋臣,又为皇室亲眷。此番联姻,不独稳固边陲,更是大唐与草原同心之证。”

李世民身着冕服端坐,神情肃穆而欣慰。待礼仪官唱礼毕,他朗声道:

“朕愿尔等夫妇,和合同心。

我望着殿下的场景,心头涌起无限感慨。我想起昔日在草原风沙中、篝火旁的少年时光,又想起社尔为部众东奔西走的困境。今日,终于迎来一个安稳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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