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五天,一天三顿,我带着美少年去吃各种各样的东西:荞麦面,蛋包饭,手撕饼,排骨汤,烤红薯……
以前美少年总有任务,忙起来两三天吃不到饭,这几天听说肖廉有要紧事出了远门,美少年彻底清闲下来。
我见他有心学一些东西,就沿着长安街一路慢慢地边走边教他:这美好的世间,面有宽面粗面细面,饼有杂粮小麦紫米,汤有微辣中辣特辣,人也分哥哥姐姐叔叔姨姨。
不过美少年除了会说“谢谢”和给钱,好像没什么进展。
第五天傍晚,我是被晓青从大街上烤鸟蛋的摊子前逮住,拉到如梦令去的。美少年自然也跟在我身后。
“有什么事啊?”我吃了一嘴的芝麻辣椒酱,含含糊糊地问道。
晓青不答话,看着怒气冲冲地,扭头瞅了美少年好几眼,想叫他回避。可惜美少年看不懂眼色,我主动伸手拉住他衣袖,晓青才作罢。
抵达如梦令时,我已经用手帕擦好了嘴巴。没吃完的烤鸟蛋被我塞在美少年手里,也算是让他名正言顺地进入如梦令,但紫衣持剑的姐姐们还是履职尽责,严密地将他监视起来。
“冉冉~出什么事了?”见到荷冉,我便问。
“肖廉去了司州清风郡,”荷冉看美少年一眼,又低头问我,“你知道吗?”
我摇头,想着美少年身份敏感,便也替他解释:“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肖廉去哪儿不会告诉他的。”
荷冉显然不信任他。
我想起来,之前曾经偷听到,如梦令的主人就在清风郡。
“有一些事情尚不明确,但从现有的消息判断,肖廉有抛弃七皇子转投他人麾下的打算,目前正在接洽,而他的目的却是为了对付你!”
“我?”我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尖。
荷冉肯定道:“对,就是你!”
哇——我不过是拐走了他手下最得力的美少年,顺便炸了他家一栋房子,又拿走了他好不容易侵吞下来的赈灾粮而已,这就要搞我了?
说起来,好像……这仇结得还挺大?
“那他准备怎么搞我?”我垂头丧气地问。
“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正常的东西。”荷冉也皱起眉头。
“哦。”我闷闷地应了声,右手抚上心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已经是幽灵了,还能再死一次不成?
转念又问:“肖廉转投他人这件事,林越云知不知道?”
“暂时不知。”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告诉他吗?”
荷冉却默然,隔了数息,才同我说:“这是主人的计划,你可以参与,也可以不用照做。”
我歪了歪头。
待荷冉将整个计划和盘托出,我便明白了她沉默的原因:她或许认为我是个正直的人吧,所以对于她主人不那么正直、甚至可能有损我声名的计划,而感到些许的愧疚。
我想了想,眼球像车轮那样骨碌碌地转了一圈,决定执行那个计划。
当晚,我站在林都城内最高的建筑物常鼎阁之上,头顶一枚拳头大小的光源,照着一份如梦令给我的、精确到米的街市分布图,和扫雷游戏一样将城内大大小小的盗窃销赃窝点、□□假药作坊统统翻了个底朝天。
就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底朝天:房梁在下,地皮在上。像翻纸牌一样,轻柔且迅速地翻过来。
美少年站在我身边。这天是阴天,更显得整个城黑黢黢不见光亮,幸好人总归是有温度的,三百六十度环绕的冷风里,总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死角,能叫我感受到美少年的存在。
他的眼睛随着我的手去看。
我的手像拿着一块看不见的积木,将它翻转过来,随即城内某处传来瓦片哗啦啦碎裂的声响。美少年便侧耳去听。
“打雷了吧!”人们说。
“下雨了吗?”“没有下雨。”“是旱天雷吗?”“真是怪事!”人们纷纷说。
半夜过去,我才完成如梦令交代的第一项任务。又过了半夜,天将明时,美少年坐在银杏树树杈上,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说道:“没事。”
嗯,没事。我闭着眼睛,没有睡着。
隔天,林都城内的惨状终于曝露人前。官府里那点衙役处理不过来,在班的休假的集体上阵,我感觉他们四处奔走时那愤恨的表情,似乎恨不得将我的骨头咬碎。很快皇帝陛下派了宫里的禁卫军处理,才渐渐控制住局面。
但人言,他们已来不及控制了。
“幽灵抓的都是坏人。”“幽灵好厉害。”有一些人这样说。
“死人了!”“幽灵滥杀无辜!”“幽灵太强了,必须杀了她。”也有人这样说。
我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坐在常鼎阁上听这些流言,就和以前刷评论区没什么差别,偶尔还有发来私信的——
一个帅哥翻山越岭来到我面前,质问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穿着蓝灰色的深衣直裾,袖口衣襟上绣着铃兰花的纹样,发冠上的装饰物很像翘起来的小兔子耳朵。他有着小麦的肤色和一双很漂亮的剑眉,唇色天生的红。
我觉得看在帅哥的面子上,有必要回答一下,便回答:“你猜。”
他竟然没有被气到,反而后退一步,对我作揖:“是我唐突了,幽灵莫怪。在下刑部侍郎惠小临,幽灵若有何不平之处,大可禀明圣上,圣上严明律法,必会给您一个公正的结果,而不该如此在城内胡作非为,搅乱民心!”
我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他,焦虑得抱着大拇指狂啃。
他说的是很有道理。从我现有的情报看,皇帝确实是个好皇帝,但以前看的权谋剧里,皇帝总是要平衡多方势力,有这顾虑的功夫,我早把活儿干完了!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重点是如梦令——他们并非没有与皇帝沟通的渠道,只要荷冉的那位主人想,哪怕撩袍抬脚把皇帝踹下龙椅,也不是难事。
但人家就是不用,就是玩儿!
我倒也很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想做什么。
于是夜里,我继续执行着如梦令的计划,把林都城周边打家劫舍的山匪统统绑起来,丢到了皇宫大门口。
惠小临不是说皇帝会管吗?这下我就真的交给他们管了!
结果第三天清早,惠小临顶着黑眼圈亲自来盯我了。
吃饭他跟着,午睡他跟着,我教美少年绑头发他也跟着。我甩他一次,他跟上来一次,好像能预知未来似的,比牛皮糖还粘牙。
我忍无可忍,干脆哪儿也不去了,就在常鼎阁上蹲着。
惠小临自然跟着翻上来,我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这人上辈子莫不是个猴儿,转了世也摆脱不掉爬上爬下的命运。
美少年的头发有些长,原本那块狗啃似的缺口不那么明显了。我把他后脑处的头发抓起来,用橡皮筋扎成一个小揪揪,既俏皮又可爱。
开始是我教他学,但他实在太笨了,怎么也学不会绕皮筋,最后就变成我自己玩得开心。
好在他很乖,老老实实地任我摆弄,只是他的耳朵和后颈比较敏感,每次被我碰到,都会微微瑟缩一下。
惠小临在旁边像熬鹰一样地盯着我,偶尔还露出诡异的微笑,看得我浑身膈应,掏了一大把花生砸他,心想:很快就到你笑不出来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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