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遂成才不信。他觉得如今处境来说最可怜的应该是自己——被硬逼着吃了鬼的一部分和鬼签下契约，如果不帮忙完成遗愿就没办法离开医院。
算了，只能认命！
孔遂成前往男鬼指示的收费窗口缴费。
说来奇怪，分明是白天，但一路走来，孔遂成却没碰到一个人影。
大多数房屋的朝向都是坐北朝南，但仁爱养心在建造时显然不太一样——它的朝向是坐南朝北。
据说是设计人员在建造时发现他朝南的动线正对上一处火葬场，如果还按照原先的思路设计，那么火葬场的阴气会随着气场流入医院内部，影响医院内部人的健康状况。
仁爱养心坐南朝北，但也因此，室内的采光一直都不太好。即便走廊装修用的是大块的落地窗，室内依旧阴冷昏暗。
走廊上连清洁工都没碰到一个，一路走来的诊室门都是关着的，医院的电子屏幕全都黑着。倒让孔遂成思考起那老头说话的真实性了——难不成今天真的歇业？
即便是白天，但室内并没有开灯，倒显得像是黄昏一般幽暗。一楼收费处里侧并未开灯，几个弧形的窗口都是黑洞洞的。
孔遂成试探性地敲了敲窗口：“有人吗？”
本以为会无人应答，没想到最里侧窗口中居然飘出一道幽然的女声。
一只如葱根般白皙的手从窗口中伸了出来，她纤长的食指手指朝孔遂成微微一勾，动作满是蛊惑人心的魅惑。
“票拿来。”
票？
孔遂成记起来他临走前长发男人给他的一张收费凭证，当即递了上去。
“是这个对吧。”
将票据放置于对方掌心，在拿到东西的那刹，白手如蛇信一样迅速缩回了窗口。
孔遂成左看右看没看见缴费二维码，忍不住询问：“电子支付扫哪里？”
那张纸页似乎被女人反复翻看，动作间带了点着急上火。黑黢的窗口后传来女人不断重复的声音：“不是，不是，不是这个……”
两双修长无比的手自洞口中射出，女人发出凄厉地惨叫声：“你骗我！！！！你骗我！！！！！！”
孔遂成被拽住衣领往窗口里拉，他边挣扎边在内心泪流满面。
那医生骗我！！！！！那医生骗我！！！！！！
他也像女鬼一样痛苦哀嚎，只是力不敌及，仍是不受控制的被往前拖去。
“我觉得我们可以好好聊一下，”孔遂成很无力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拖进窗口，“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的……等一下啊啊啊啊啊！”
孔遂成将脚抵在墙上剧烈赴死顽抗。不怪他忽然变卦，直到快到窗口才发现原本黑洞洞的窗口处抵着一片看上去像是消化内壁一样的肉墙。光滑的肉块上布满透明粘液，深红色皮肉下连着紫黑色血管，正在一呼一吸间剧烈起伏。
刚刚的医生好歹有个人样，现在这个直接是一团肉！孔遂成哪见过这种场面，看清的一瞬间就吓得魂飞魄散，
“救命！！救命啊！！！！”孔遂成撕心裂肺地大喊，“保安呢？刚刚那个保安呢？救命啊！我不进来了我要回家！！！！”
他绝望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没有任何人回应。
收费窗口出现裂痕，一些细小的肉组成的触须顺着裂隙蛇形爬出，开始往孔遂成抵着墙的脚上汇集。肉条看着细力气却大，仅几根就把孔遂成的抵抗的脚控制住。
啊啊啊啊！要被吃掉了！！？
孔遂成闭上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往前一蹬——
脚边砖瓦传来碎裂的动静，空气弥漫着皮肉烧灼的炸响。“女声”肉块的尖啸声越来越远，身上的束缚也一下子消失。
顺着惯性，孔遂成开始往后倒去。只是他没能倒在地上，因为后背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
身后人以一个极具保护的姿态将孔遂成圈拢入怀，似乎是惯性太大，对方的脚步有些趔趄。几步之后还是没能稳住身形，一起摔倒在地上。
“嗯……！”
孔遂成一屁股坐在人大腿上，显然是这一下力道不清，身后……应该是下方。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
“对不起！”孔遂成连忙爬起来道歉，“你没事吧。”
“没事。”
盘坐地上的年轻的男人摇了摇脑袋。他身上衣物在寒冷冬天有点单薄。衬衣下黑色的内搭领口很松，露出白皙的脖颈和傲人的胸部肌肉曲线。脖颈一条红绳尾端系着手掌大小的圆环玉佩——成色不错，流光溢彩，通透又绿翠。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孔遂成第一反应就是——这是哪家少爷？
第二反应就是——这人怎么看上去这么眼熟？
地上坐着的人抬起脸来：和其精壮结实的身躯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此人一张脸生得是极为美艳。能称的上妖颜若玉，肤白貌美——五官中有着女性的柔美又结合了男性骨骼的深邃。
几年不见他还发型还是老样子。像是冷漠非主流一样盖着一边的眼睛，发尾处一条乌黑油亮的蝎尾小辫。如几年前一样规规矩矩的搭在右肩，好像从未变过。
这种发型算是旧时的一种育儿习俗：一些疼爱孩子的家庭，为了防止独子早夭，会在其脑后留一撮头发，称为“后扯辫”或是“百岁毛”，按民间说法是，留百岁毛的孩子会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等到孩子长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会叫其父母剪下，一些家庭甚至还会将其做成护身符叫孩子贴身佩戴，以保佑孩子平安。
孔遂成知道他家庭情况特殊，这百岁毛估计是真要留到“百岁”为止。毕竟是熟人也不打算多言，顺手将坐在地上的青年伸手拉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孔遂成突发奇想，起了点整人的坏心思。装作不认识眼前人一样开口询问。
“请问你是？”
话音未落，孔遂成感受到那只相握着的手紧了紧。青年站直了身子，个子竟比孔遂成还要高出半个头，手指瘦削而修长，净白手背上的淡青色血管隐隐凸起。
见孔遂成不认识自己，他有点焦躁地撩起自己的额发。多年未见，那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中还是那股欲语还休的深情款款。
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意味，男人咬紧牙关，静静地盯着孔遂成看了一会，末了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少爷真是贵人多忘事，”青年放下额发，克制地弯了弯嘴角，他开始轻声细语地寒暄，“这么快就将我忘了？我可是想你想得紧……”
语调是柔情蜜意，但无论是那透露着森森冷意的微笑还是回握过来时微微用力的手掌。都能感受到这句话对这个男人的打击——很好，许久未见后的第一场战役就是孔遂成胜利……大概吧。
孔遂成听到自己的手掌骨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响声。
像是要将眼前的人拆吃入腹，那双漆黑的眼眸弯成月牙的形状，说话间脸越凑越近，到最后擦过脸侧贴着耳鬓私语。
“好久不见，”他说，“遂成，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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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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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廻 无尽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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