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已经过半,荆鲤的竞赛也越来越近,他临走之前嘱咐了姜向笃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次离开心里总会萌生出一种说不清的难受感。也许是以往参加决赛的时间都固定在三四天,而这次竞赛时间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延长到半个月。放在平常还好,他总能赶在姜向笃梦魇发作前回来。
而现在却是半个月。
他很担心姜向笃会发生什么。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姜向笃只能这样安慰他,他也不清楚这十五天内会经历什么。
荆鲤抱了抱他:“只要我一有时间就和你联系。如果有任何事一定一定要告诉我,不要一个人扛着。”虽然这次竞赛的奖学金丰厚,但姜向笃怎么会比不上奖学金重要呢。
不出所料荆鲤离开的第四天,姜向笃的精神每况愈下。
令人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的梦魇发作了。
梦中那抹腥红色的光尽数洒在他头顶,似乎指引着什么朝他过来。而那红黑两只鲤鱼形态增大数倍,立定在他面前,抵挡着某种东西,咆哮声如雷贯耳。即使姜向笃待在它们的身后,也能透过间隙看到它们和那东西相互撕扯,尖锐的獠牙勾起皮肉,大股大股的血液喷涌,一点点淹没他的身躯。
“扑通。”
黑色鲤鱼的大片鳞片和血肉重重砸在鲜血中,激起一波三尺高的浪。
暴力、血腥。
姜向笃的口鼻被血液猛地灌入,他不受控地咳嗽,挣扎着想要逃离,却看见黑色鲤鱼身体上丧失了一大片肉,露出带血的白骨,如空洞洞的深渊剥夺他的所有力气。他已经许久未尝过这种滋味,只不过这次更加严重,不仅在黑夜会做梦,在白天时还还产生幻觉——无时不刻,身上似有密密麻麻的蚂蚁爬过,口器张开试图啃食血肉,难捱却不致命。
姜向笃身形融入无边夜色中,头痛欲裂地捂着脑袋,双目发红,青筋暴起,一手在聊天框敲出:荆鲤,我好想你,你可不可以回来?
“你为什么要去参加竞赛,我要你回来!要你回来见我!”姜向笃发狠地用拳头冲向地面,像一头横冲直撞的野狗找到了情绪发泄点,过了五分钟,手上的疼痛感传来,意识才清醒了些。
姜向笃捂着眼睛,手背渗出点点血痕。
荆鲤很努力,从他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他就非常努力。他是一个把自己当作压缩到极致的人,像一块饥渴的海绵,每一天孜孜不倦地吸收知识。他很厉害,高二下学期的期中期末考试排名一直稳居级部第一。以荆鲤的水平,参加竞赛完全没有问题。他一直这么认为的。
他比任何一个人都能明白这成绩后的不分昼夜地奋战,他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荆鲤过得更好。一切不敢想的事,荆鲤靠着自己做到了。
可是他自己……成绩差、性格暴躁、叛逆、容易发疯,浑身上下没有一个优点。他无法和荆鲤去到同一个城市上大学,甚至没有一个可观的未来。
“哈哈哈……”姜向笃唇间溢出苦涩的笑,身躯跟随着笑声颤抖。
好想毁掉他。
好想让他和我一起守在这里,守在这个扁鹊小镇,一辈子。
……
“啪。”
姜向笃用力扇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数秒后浮现一个红印。仅存的理智告诉他,必须要抛弃这种阴暗自私的想法才能和荆鲤在一起。
荆鲤。
荆鲤。
荆鲤。
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应该在书桌上奋笔疾书地补习功课吧。
叮咚——
是手机提示音!
姜向笃捞起一旁的手机,看到荆鲤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空白:[你有没有按时吃饭?]
姜向笃把聊天框里未发送的消息一点点删掉。
D:[吃了。]
空白:[那就好。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D:[好。]
这一晚姜向笃翻出橱柜里蒙了灰的安眠药,吞入腹中才勉强睡着。
*
离开荆鲤的第六天,他完全睡不下一个好觉,安眠药的剂量加强却激不起大脑的一丝困意。
安眠药见底的时候是荆鲤离开的第九天,他去了一趟地下拳击场。现在能让他精神振奋的宣泄方式只有一个。
暴力。
原来的对手“永远的赢家”已经晋升为高级。他想要和“赢家”再战却被通知必须等级一致,才能对打。
姜向笃心有不甘,他的等级仍停留在中级,而那个作弊的小人,那个只配在他脚底的小人却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
“啊!”他的情绪只能在擂台赛上得到释放,他似一条发疯的野狗浑身充满戒备,只能遵循本能咆哮着,攻击着任何站在擂台上的对手,拼命地战斗,不知疲倦。直到深夜来临,精疲力尽时他才能贪婪地睡上三四个小时。到了白天,他就是地下拳击场中代号“疯狗”的烂人。
这种打斗方式无一是让姜向笃吊着一口气。
最终他已经分不清白昼黑夜,分不清等级规则,遇上“永远的赢家”这个昔日的对手时,姜向笃如受到刺激般表现得异常发狂。
“我要你死!”姜向笃咬着牙,双目猩红。
“手下败将而已,没想到你恢复挺快,现在求求我……”
“嘭!”姜向笃没等他说完就猛冲过来一拳砸在他肚子上,“赢家”这次又用了药,不过姜向笃速度之快,他没反应过来,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他眼神变得狰狞:“你才是最该死的那个!”随后一拳冲向姜向笃的鼻梁。
姜向笃接住这一拳,顺着力道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啊!”“赢家”惨叫一声。
令谁都没想到的是,姜向笃迅速俯下身,朝他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观众传来一阵骚动。
“这……违规了吧。”
“都地下了哪还有什么规则,再说了你见过这么像狗的人吗,见过这么多血吗,没见过就快看!”
“对对!看,大家都快看,疯狗咬人了!”
姜向笃指甲掐入“赢家”的肉中,牙齿撞上对方脖颈的瞬间,裁判的哨声刺破喧嚣。他舌尖尝到铁锈味,疯狂地撕咬皮肉,“赢家”身下淌的血由最初的一滴变为一滩。他此刻完全沦为了一个动物,遵循本能的动物。
咬住他,除掉他。
心中有一个声音叫嚣着他的**。姜向笃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对自己说当然。
“姜向笃,住嘴!姜向笃!姜向笃!我在这里!我是荆鲤!”荆鲤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跑到擂台前,他声嘶力竭地喊叫,“姜向笃!别咬!”
他回家时看到家里一片狼藉,猜测姜向笃是出了事,他立刻想到这里,没等张泽禹回复,就先赶来了。
“……荆鲤……”姜向笃松开嘴,混浊的眼球逐渐变得清明,唇齿间喃喃道,“荆鲤、荆鲤,荆鲤……荆鲤!”
“对,我在这儿,你过来。”姜向笃颤着身子起来,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向那个令人朝思暮想的脸庞,那个正在流泪的脸庞。
“啪!”
清脆又响亮的巴掌声。
荆鲤浑身发软倚靠着栏杆才勉强站稳,他脸色阴森恐怖,冷得吓人,破口大骂道:“我让你好好照顾你自己你就是这样做的?!那好,那我也这样对我自己!我也伤害我自己,我也要去死!!”
姜向笃眼底的猩红未褪去,他心里瞬间升起一团怒火:“现在你看清我的真实面目了吗!?不喜欢我可以走啊!我又没逼着你来喜欢我!有本事你来咬我啊!!”
“你以为我不敢吗?!”
“你以为我怕疼吗?呵,我早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姜向笃指尖猛戳自己的锁骨,语气狠厉,“就在我这里,留下属于你的印迹。”
荆鲤气得发抖,用力咬在姜向笃锁骨上。牙齿咬破皮肤,迸发出尖锐的疼痛,“嘶……”姜向笃叫了一声。
“很疼?”荆鲤松了口。
“你竟然真的会咬我。”姜向笃眼神带着不可思议。
荆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答应过我,不再去伤害自己的身体,不再去想那些事情,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对不起……对不起……”姜向笃嘴上残留的血混合着唾沫流淌到荆鲤的肩头,他用手擦拭,“对不起……对不起……我明明答应过你不会来了。”
荆鲤双手止不住发抖,抚摸着姜向笃后背上的伤疤,从后背抚摸到面颊,他脸上带着血痕,眼底一片乌青:“对不起,是我没考虑好,我不该去竞赛的。”
姜向笃睫毛微颤,把头埋进他的颈窝,紧紧地抱着荆鲤:“哥,我听你的。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在我身边。”
荆鲤心疼地难受,等他稍微好了一点,就扶着他上车。在车上荆鲤才发现姜向笃胸口上的血迹:“姜向笃,你的胸口在往外渗血,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了,我累了想回家。”
张泽禹忙着处理后续,最后一个上车,他坐在副驾驶上没听见他们两个刚才的对话。
“那个人死了吗?”姜向笃问。
“没死成,吊着一口气送医院了。还好是地下活动,不需要赔钱。”张泽禹刚开始看见他哥浑身血,吓得魂都飞了,生怕再出现上次的情况,还好他哥说更多的是别人的血,“对了,我还在擂台上看见一个很小的针管,才一个指骨节长,应该是那人注射的药。”
“行。”姜向笃看上去是真累了,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假寐。
荆鲤:你听我话好不好
姜向笃:好[摊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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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听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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