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姜向笃身体上没受什么太大的伤,在家休息了两天也准备去上学了。经历了半月的大起大落,姜向笃精神气都被磨掉了,陪着荆鲤在学校里待了一天。
只不过,一上午他就没醒过。一睁眼,广播就打了下午第一节课的铃声。
“下午了?”姜向笃声音懒散。
“嗯。”
“怎么没叫我起来吃午饭。”
荆鲤很耐心地说:“怕你睡不饱,你的午饭在桌洞里。放心,味道不大,能在教室吃。”
“……”虽然他知道荆鲤一直在和他说话,但怎么一直盯着试卷,完全不看他一眼。
让他有点不爽。
姜向笃撇撇嘴,想看看荆鲤什么时候能够注意到他的视线,他支着胳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荆鲤,歪着头盯着荆鲤手中的笔。
教室内除了周总理抑扬顿挫的讲课声,其它人几乎是昏昏欲睡,没有一点声响。窗外的蝉鸣悠扬,枝桠摇曳,他莫名想到笔尖摩擦纸面而发出的沙沙声,犹如教室外夏风吹拂树叶的响声。
笔动,风动。
笔停,叶响。
构成夏日最稀松平常的午后。
他没成想自己有一天能在校园里获得短暂的宁静。
“荆鲤。”
“怎么了?”荆鲤转头看他。
姜向笃唇角扬起,露出一颗洁白的虎牙,吊儿郎当地说:“想叫叫你,不行?”
荆鲤无奈地笑了一下,余光扫过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定了下神。
“这胳膊上的瘀点是什么情况?”荆鲤抓着他的胳膊,看着上面大大小小的青色瘀斑,皱了下眉。
“不知道,应该是夏天的事吧。”姜向笃不在意地说,他挑眉,不正经地调侃他,“怎么,又担心我?”
“谁担心你了?我要好好学习了不和你说话。”荆鲤气鼓鼓地扭过头。
姜向笃笑着捏了一下他的脸。
*
姜向笃作为自己身体的当事人,是第一个发现似乎出现了异常情况的。浑身的瘀点越来越密,越来越大。还好已经到了秋天,穿的都是长衣长裤才没有被荆鲤看出来。
到了高三时间就变得格外珍贵,荆鲤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份花。临近期中考试,他不想让荆鲤再担心他了。
十一月初,即使窝在家里,他却感受到肌肉酸痛。
十一月中旬,他的手指甲下线状出血。
十一月下旬,他发烧了。
荆鲤刚开始认为是冬天要来了,寒气入体导致的普通发烧。很快,他察觉到了不对。在给姜向笃擦拭脸颊时,荆鲤顺带着擦一下耳朵,却在他耳后发现一颗细小的瘀点:“姜向笃,你耳后怎么会有一点斑?”
“……不知道。”
他目前意识混沌不清,完全不理解荆鲤说的到底是什么,荆鲤只能等他病好了再问。可这一发烧整整烧了三天。
“我们去医院吧,你都烧三天了。”
姜向笃睁开眼,因为长时间发烧,嗓子变得沙哑,他低头咳了一声,看到荆鲤脸上有个黑点,问:“你脸上怎么有黑点?”
“黑点?啊!姜向笃你的眼睛!”荆鲤俯身看他的眼睛,瞳孔上有一块不大的白色斑点,隐隐透露出一丝红色。
“我的眼睛?”姜向笃摸了摸自己的眼皮,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我们去医院吧。”
去医院的路上,荆鲤不安地握住姜向笃的手,手心渗出一层冷汗。
他真的很怕,害怕他生病。
……
姜向笃这个时候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轻拍他的手,说:“别担心,我没事。”
“怎么可能会没事!?”
在结果没出来之前,荆鲤还不好下定论。
医院的走廊里充斥着消毒水的气味,荆鲤坐在座位上,头朝后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衣服蒙着脸,心中五味杂陈,不禁想。
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为什么总是一个人扛着?
姜向笃正在里面接受检查。
医生拿着报告单,面色凝重:“姜向笃是吗?”
“是。”
“皮上瘀点,指和趾甲下线状出血,Roth斑,是紧急性的感染性心内膜炎,目前病源未查明。总之,你的情况不容乐观必须尽快安排手术。”
姜向笃嘴角抽了抽,他听不懂医生说的专有名词,只知道这个病听起来就很贵:“医生,这手术多少费用。”
“费用多少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要住院。”医生喝了口水,“小李,你安排他去3021病房。”
姜向笃突然想到当初他的梦魇发作寻找心理医生时,那个医生也只是先说些没用的敷衍他,再谈起高昂的费用。他提高了音量:“我在问你费用!别和我说这些没用的。”
门外的荆鲤听到这动静瞬间推开门进来:“姜向笃,怎么了?”他边拍着他的背,边向医生解释——他只是脾气不太好。
“我们现在没有查到病因,暂且无法判断合理的医疗费用,请见谅。”医生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荆鲤一头雾水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姜向笃压抑着翻涌的情绪:“荆鲤……我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可能会死的那种。”
荆鲤听到自己的心猛然咯噔了一下。但他看见姜向笃萎靡不振的样子,稳定下来说:“没关系,有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把姜向笃劝回医院后,荆鲤一个人走出医院大楼,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结果出来之后,他浑身血液仿佛倒流,周围的气压也冷得不像话。他没有打车,也没有回家,只是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油柏路上。
最终他竟然来到了一个公园。荆鲤找到一个长椅坐下,看见南方的天空黑压压的。他的心也如黑云压城般风雨飘摇。
“姜向笃……出事了……”荆鲤手里夹着一张单薄的纸,那是姜向笃的病危通知书。他眼神涣散,仿佛丧失了所有力气,浑身瘫软,一点一点顺着长椅滑落。冰冷的地面混合着土腥气,灌入他的口鼻,难闻,恶心。
在没遇到姜向笃的十八年,他自卑又敏感,每天小心翼翼地生活。他以为一辈子都无法遇到一个能够对他好的人。而姜向笃却告诉他,把他的阿婆当作我的,把他也当作我的。
他发现,那高傲自大的外表下,却有一本独属于姜向笃的《自残周记》,而他们初遇的那次,是他的第九十九次行动。
“轰隆——”
南边的天空传来滚滚雷声。
荆鲤蓦地坐起,没擦干脸上的泪就奋力朝医院大楼跑去。
他预感到一丝不对。
他气喘吁吁地撑着腰,远远望去,医院大楼的最上面似乎有一个人,而医院下面围了一圈人叽叽喳喳地讨论什么。
“这上面怎么有人?”
“谁知道,估计是想不开要跳楼了。”
“哎呦,我听说是个年轻人……”
荆鲤大脑一片空白,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医院的天台上寒风呼啸,冰冷得刺激着人的意识,荆鲤看着那个身影大喊了一声:“姜向笃!”
他面前有几个警察,拦住他朝前冲的动作。荆鲤挣扎着说:“警察,我是这个人的家属,你让我过去看看他!”
警察交换了眼神,决定放他过去。毕竟这份失魂落魄,无关紧要的人压根演不出来。
荆鲤又走了几步,被泪水模糊视线,声嘶力竭地喊:“姜向笃,你站在那做什么!你给我下来!”
姜向笃站在天台边缘,没有去看他,声音十分阴沉:“荆鲤,你别救我了。我就是该死,今天是我的第一百次行动,你让我死一次吧。”
荆鲤仍不甘心地说:“我问你,你凭什么死,我让你死了么,你就想死?!”
“你管太多了。”
姜向笃说完这句话,没有半分犹豫,纵身一跃而起,直接跳了下去。
五十多层的高度,足够了。
肾上腺素飙升,持续的耳鸣让他听不清任何人的闲言碎语,大脑如走马灯般回放着他荒诞无稽的一生。
荆鲤,抱歉了。
突然,一双手从后抱住了他的身子,姜向笃如芒背刺,浑身僵住,一个念头窜上他的大脑。
他不会……
也跳了下来吧。
“你放开我!我要一个人死!你来送死干什么?”他一脸不可思议。
这个疯子。
荆鲤脸上的皮肤被风吹得狰狞,他紧紧抱着姜向笃,用尽浑身力气在他的耳边说:“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许死。”
“哐!”
在二人即将落地的一瞬间,充气垫准备完毕,□□砸在上面发出一阵巨响。掉在气垫床的一瞬间,巨大的冲击力使全身的骨头如碾碎般疼痛。
荆鲤却爬起来,用毫无知觉的手擦拭着姜向笃眼角的泪笑得十分勉强。
“别哭,我在。”
姜向笃听到这一句,一瞬间最后的心理防线崩塌、粉碎、瓦解,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哭,经历生死后,四肢在一瞬间失去了感知力,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生理性地掉落。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明明可以一死了之,明明可以的,你却总要拉我一把,总要去救我……我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做……”他说话断断续续,泪水已然决堤。
荆鲤没动,也没力气动,只是轻轻垫了脚,吻住他滑落的眼泪。
咸咸的、涩涩的。
像他原来的海盐柠檬味洗发水。
“我一直都在。”
读者们说说话,单机挺无聊(=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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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不许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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