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穿越更抓马的，是和穿越前的前任结婚了。
甚至于，陈九筠穿越的契机就是车祸，而车祸发生在去参加沈疑婚礼的路上。
她本来都和沈疑老死不相往来了，可看见他发来的电子请帖，里面笑得那么春风得意，她就恨得牙痒痒，马上约了小鲜肉的档期，要去他的婚礼上狠狠恶心他一下。
结果一旦起心动念，就是车祸穿越。
穿过来了还不算完，嫁给他的当天又出了人命官司。
由此可见，沈疑这个人命里就不该结婚，而她的命里就不该有沈疑，两者相遇，必有血光之灾。
但现在有和亲猛虎在前，她还真得死死抓住王妃这个身份。
陈九筠恨得牙齿都要咬碎了，一步踏进中堂，瞬间挂上得体的笑容，见着长公主和定王在维持秩序，便上前一起将宾客送出去。
待无关紧要的人都离开，长公主握着陈九筠的手，安抚地拍了拍，也告辞了。
只剩下定王、冯氏和九歌还在这里。
冯氏的眼泪忍了半天，这会儿才落下来，当着定王的面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别过头去暗暗生气。
九歌帮着陈九筠拆那些繁琐的珠翠，小声问：“阿姐，要不你同我们回去吧？”
“拜过堂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陈九筠把最重的顶簪取下来丢在桌上，总算能喘上一口气，她看向定王，问：“灵音大师的事，表哥知道多少？”
定王却有些为难：“筠儿，此事隐秘颇多，你还是不要过问为好。”
“事到如今，我还能不过问吗？”
“你只安心在府里等着，其他的事，我来解决。”
“……那我能去探视他吗？”
“明日不行，且过几日，等我消息。”
陈九筠闭了闭眼，沉声说好。
定王走后，冯氏的情绪也安定了些，拉着她的手一脸担心：“今日让九歌留下来陪你吧。”
她略一思索，却有别的顾虑，怕王府里不安全。
“不用，我还有些事要做，带着九歌不方便。”
“萧王的事，还是交给定王去运作，你万不可胡乱插手。”
“女儿明白，萧王的事，我想管也没有头绪，今日要做的，是铺子里的事。”
冯氏看着陈九筠的眼睛，见她眼神平静，没什么情绪，才稍稍放下心来：“劳累了一天，还是早些休息。”
“嗯，回门的时候我再去看您。”
听见回门两个字，冯氏想起她是真的出嫁了，顿时又有点伤心，点点头，不敢多留，怕越留越不舍得，便牵着九歌回去。
陈九筠目送着她们的马车走远，才回到王府内。
祁暄的侍从名叫阿里，听名字就知道是他的心腹，可能是提早得了嘱咐，对陈九筠毕恭毕敬。
“王爷今日行程都在这里，请王妃过目。”
陈九筠接过纸，坐到烛台下面。
纸上清晰地列出了祁暄最近五日去过的地方，他每日的形迹十分简单：出去街上乱逛——到乐伎家听曲——登临楼吃饭——继续乱逛——回王府休息。
非常典型的闲散王爷。
只有昨日，一整天都在万佛寺和灵音大师对谈。
“有办法知道灵音大师是何时、以何种方式暴亡的吗？”
阿里：“灵音大师颇受陛下信重，此案应当为北镇抚司主审，恐怕不会轻易泄露信息。”
他想了想，又说：“刑部宋大人那里或有门路，属下会去问一问。”
陈九筠点点头，没抱太大期望。
从定王说的“隐秘”二字来看，此事背后十分复杂，灵音的死只是最表面的一层。
“你即刻去安抚好府中的下人，让他们别乱传消息，这几日都安分些。”
“是。”
陈九筠环顾四周，有些疑惑：“王府长史呢？”
按理来说，府中内务都由长史负责，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跟在她身边的却是一个没有品级的侍从。
阿里躬身：“王妃有什么事，吩咐属下即可。”
她懂了：“行，忙去吧。”
回到婚房，檀云已经把满床的干果钱币收捡干净，还煮好了咸粥。
“一日没有进食，先吃些好消化的。”
咸粥温软，落进胃里暖烘烘的，陈九筠吐出一口浊气，感觉浑身的疲惫都涌了上来。
现在回头看，一切都在沈疑的算计之中。
那天在登临楼吃饭，之所以都是她爱吃的菜、之所以吃得那么舒心，就是因为沈疑早认出了她，他了解她的一切习惯，刻意迎合，能不舒心么。
甚至于请帖上那个冒号，都应该是他刻意为之。
扶她上马车时，他还说成婚当日有秘密要说，这个秘密只能是他被抓走前说的那句话。
说他知道她是唐梦微，说他其实是沈疑。
他为什么非要在今天，这个时候说出这句话呢？
联想到之前沈疑坐在婚床上，气定神闲地说“时间要到了”，陈九筠有一个不愿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的推测。
他故意要将她拉进这滩浑水中。
他知道她一旦听了，就一定会想尽办法去见他。
陈九筠仰头喝完咸粥，将碗重重砸在桌子上。
无妨，她奉陪，如今沈疑身陷囹吾，主动权在她手上，到最后是谁吃亏，还未可知呢。
*
萧王被抓也不全是坏事，至少陈九筠不用去宫中给帝后请安，省了不少工夫。
早起梳妆完毕，陈九筠召集府内的官吏和仆婢见了一面，认个熟脸。
这里不是封地，府中官吏配置不多，只有典簿、典膳、医正三人，护卫二十人，其中亲卫六人，阿里便是亲卫之一，府中长史年前犯了错被发落，如今也由阿里暂代，其他没有官职的丫鬟小厮十一人，负责洒扫等粗活。
除此之外，陈九筠还从家里带来了檀云和一个熟悉她口味的厨子。
这些人用于维系偌大的王府并不算多，萧王在这方面倒是节俭。
她从嫁妆里拿出银两分了，又说了两句场面话，便算正式在王府安了家。
早膳是檀云去厨房吩咐的，今天是水晶素包两个，配一碗豆浆。
阿里侍立在一旁，脸上闪过几分惊讶。
陈九筠递给他一个疑惑的眼神。
他笑了笑，解释道：“您和王爷的习惯真是一模一样。”
“……”
当然一样了，大学四年的早餐都是互相带的。
填饱了肚子，陈九筠让阿里走近一些，低声问：“府里可信的，有几人？”
阿里眨了下眼，有些犹豫。
“若是不能说……”
“不，主子吩咐了，对您不必隐瞒。”他不好意思地垂下眼，说，“如今可信的，只有我、典簿和阿蒙三人。”
“……”
陈九筠做了个深呼吸。
萧王这家底比她想得要薄不少。
“今早有什么新的消息吗？”
“陛下昨日没有审问王爷，只是押在了诏狱。”
“万佛寺那边呢？”
“万佛寺已经关了大门，不允许任何人进去。”
“萧王真的杀了灵音和尚？”
阿里张了张嘴，忽然顿住，无奈地笑了：“小的不知。”
“你知道他在万佛寺待了一天，不知道他那天有没有杀人？”
“殿下与灵音大师是单独会面，小的随沙弥去做了一天农活，确实不清楚殿下做了什么。”阿里说着伸出手，手掌上还有刚刚结痂的伤口，“这是那天在寺里砍柴，失手误伤的。”
陈九筠撑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阿里提议道：“陛下这两日定会提审王爷，定王殿下还有几位大人都在做准备，王妃不必心急，可以先等等消息。”
可以是可以，但陈九筠总觉得萧王非要在走之前透露身份，就是希望她插手，这件事背后的逻辑是：他信不过这些人，以至于要她这个前世的前任来救。
或许有些自作多情，她和沈疑虽然感情破裂许多年，但关键时刻找一个可以托付性命的人，他们会是彼此的第一选择。
陈九筠决定去碰碰运气：“让人备车，送我去沉水居。”
*
两个时辰后，陈九筠一袭素衣，提着一盒檀香，叩响了万佛寺的后门。
朱漆小门拉开，一个脑袋圆圆，眉目清秀的沙弥闪身出来，看见她的模样，先是一怔，而后笑着施礼道：“原来是陈施主，恭喜。”
陈九筠顺着他的视线摸了摸脑袋，摸到不熟悉的发髻，反应过来，他是看出她成婚了。
她还礼道：“阑玉师父，庄里做了新的檀香，我送来给住持试一试。”
阑玉看了看身后，表情有些为难：“陈施主，住持他……”
“他怎么了？可是身体抱恙？”陈九筠说着，擦了擦颌角的汗水。
一路从山脚下走上来，对闺阁女子来说颇为吃力。
阑玉纠结片刻，下定了决心似的说：“寺里出了点事，小僧不能做主放您进来，且等我问一问师父。”
陈九筠高兴道：“那就有劳阑玉师父了。”
没有让她久等，一炷香后，小门敞开，慧烛站在门后，抬手引她进去：“今日本不该接待香客，陈施主进来歇息一会儿，用过素斋后再走吧。”
陈九筠道了谢，随他入内，玩笑道：“今日不接香客，是师父们也有休沐吗？”
慧烛步履一顿，抬眸道：“不瞒施主，住持昨日横死禅房，北镇抚司正在寺中盘问。”
不是圆寂，是横死。
这和尚，倒是诚实。
陈九筠表情凝固了一下，笑意缓缓收敛，有些惶然地问：“何人如此大胆，竟敢行刺灵音大师？”
慧烛将她的微毫表情都收入眼底，答：“此人施主也认识的。”
“就是施主的新婚夫婿，萧王祁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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