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面圣

大雄宝殿内已经乱成了一团,为首的几个堂主倒了一半,有的七窍流血,有的已经没了声息。徐文星想要施救,却毫无头绪。

孟武彰皱了皱眉,抬手让部下将慌乱的僧人们都按下。

陈九筠跟在他身后,视线扫过僧众,找到了那个撞她的瘦小僧人,他正和其他迷茫的僧人一样缩在角落,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用畏惧的眼神看着身披轻甲,手持直刀的锦衣卫们。

视线交错,僧人的情绪没有丝毫破绽,陈九筠淡淡移开视线,仿佛只是觉得他眼熟。

等殿内安静下来,徐文星也放弃了努力,摇头道:“救不回来。”

“把他们押回去审问,一个都不要放过。”孟武彰平静地吩咐完,转向陈九筠,“还有萧王妃。”

“你随我进宫面圣。”

*

乾清宫白日里也燃着灯烛,烛光映照在鎏金器皿上,满室璀光。

陈九筠低着头走入殿内,规规矩矩地跪下叩首:“臣女陈九筠,叩见陛下。”

高位上传来一声冷笑:“你们夫妻二人,真是给朕上了好一份大礼,新婚燕尔,茶都没给朕奉过,便先起了两桩血案。”

这话说的,昨日早不抓晚不抓,非要饮了合卺酒,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抓走祁暄,让萧王府和平阳侯府颜面扫地,不就是看不爽这桩婚事,刻意使的绊子么。

陈九筠心中腹诽,口中还得认错:“臣女知罪。”

“你何罪之有?”

“臣女见识浅短,救夫心切,硬闯入万佛寺,扰乱了北镇抚司办案。”陈九筠伏在地上,抬高了声音,“但今日在寺中,臣女有一意外发现,恳请说与陛下,将功折罪。”

皇帝这才将视线从勘验文书中移开,落在那道恭顺的身影上:“赐坐。”

关忠端来一个矮凳放在陈九筠身后:“萧王妃,请坐吧。”

“多谢公公。”

陈九筠拘谨地落座。

“说吧。”

“昨日夫君被押往大牢,臣女心中不安,今日便想着去万佛寺探听消息。因着臣女经营香铺生意,与佛寺素有来往,才能借送香混入万佛寺中。”

皇帝看向立在殿侧的孟徐二人。

孟武彰点头:“萧王妃确实带了香进万佛寺。”

“住持房中燃香是臣女特别研制的,造价昂贵,与寻常檀香气味不同,两者对比便能轻易分辨。今日臣女在寺中一普通僧人身上,闻到了为住持特质的檀香。”陈九筠顿了顿,说,“臣女怀疑,他就是杀害住持的凶手。”

“这算不上证据。”徐文星皱眉,“昨日发现灵音大师的尸体后,寺中有过一阵混乱,禅房中还有贵重东西丢失,那时候沾上的,也不无可能。”

“是有这种可能,但臣女看见他的袖子上,还别着一枚缝衣针。据我所知,灵音大师死时身上并无外伤,也无中毒征兆。”陈九筠起身走到一旁,重新跪下,“恳请陛下着仵作,重验灵音尸身,若后颈、头顶、戒疤有出血点,凶器便极有可能是缝衣针。”

徐文星:“那你是如何知道,他还要杀其他人的?”

“除了补衣为生的妇人,正常人不会把缝衣针随身携带,还别在袖口吧?扎伤自己就得不偿失了,只要断出缝衣针是凶器,他带着凶器前往大殿,就很有可能会杀人。”陈九筠轻轻一笑,“当然,我当时也只是猜测,将事情说得严重些,才好请动徐大人帮忙。”

“……”徐文星无话可说,转身向上首拱手,“陛下,这确实不失为一种可能。”

“按她说的去查吧。”皇帝将捏皱了的文书丢在桌案上,“武彰,你去查另一件事。”

另一件事,指的是祭天刺杀案的事。

经北镇抚司探查,万佛寺中真的存在密道,密道里具体有什么还在探查,但刺杀案的嫌疑,万佛寺已经逃不脱了。

联系上寺中堂主住持接连身亡,灵音案的凶手便是最大的突破口。

两人领命而去,皇帝看向陈九筠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与审视:“除了这些,你今日还有什么发现?”

陈九筠思索片刻,迟疑着摇头:“其他便没有什么可疑的了。”

“好好想想,除了灵音大师的案子,就没发现点别的吗?”

陈九筠苦思半晌,无奈道:“臣女愚钝,今日心中只记挂着住持的案子,确实不曾注意其他。”

皇帝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见她不像在撒谎,忍不住在心中摇了摇头。

真是年纪大了,疑神疑鬼,陈家这个丫头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平日里不是后宅就是香铺,能辨出凶手已是急智,如何还有余力窥探行刺之事。

徐文星去得快,回得也快,一路小跑着折回来,呼吸都没调匀,便说:“灵音大师头顶戒疤处,确实有三个隐秘的血点,今日遇害的其他僧人,后颈也有数量位置不一的血点。”

他看向陈九筠:“萧王妃怀疑的那个僧人长什么样子?”

“身材瘦小,八字眉,下垂眼,嘴唇很薄。”

“我马上着人审问。”

缝衣针到处都是,也算不得铁证,但以刑部和北镇抚司的能力,只要知道了行凶手法,诈出供词并不算难。

到这里,萧王的嫌疑算是洗脱了大半,只等审出供词就可以放人了。陈九筠隐约松了口气,却又很快升起一股紧张感。

等会儿见了面,用什么姿势给他一巴掌好呢?

心中忐忑,难免形于色,皇帝看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想笑,可心情又实在糟糕,便没有笑出来,只是抬了抬手:“关忠,带萧王妃去诏狱,把萧王领回去。”

陈九筠大喜过望,起身谢恩,随着关忠离开。

踏出殿门才惊觉已是紫霞漫天,今天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天色完全黑下来的时候,陈九筠在诏狱门口接到了祁暄。

一天不见,他憔悴了许多,清瘦一条人影站在晚风里,弱柳扶风一般。

陈九筠上前搀住他,夹着嗓子说:“夫君,你受苦了。”

祁暄目光温柔,用刻意压低的声线说:“有筠儿迎接,我只觉得心中熨帖。”

差点压出气泡音。

陈九筠甜笑着拧了一把他手臂内侧的嫩肉,祁暄表情顿时扭曲,险些痛叫出生。

“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

关忠看着甜蜜的两人,心中感慨,提着灯将他们送到了宫门。

萧王府的马车就等在宫门外,两人上了马车,同时收起笑脸,一时沉默着没有说话。

直到回到王府,陈九筠拽着祁暄的衣领把他拎回了房,一把摔在床上。

祁暄脑袋在架子上撞得哐当一声,他捂着头倒吸一口凉气:“也不至于要杀了我吧?”

陈九筠一只脚踩在床沿,冷冷地俯视他:“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捉奸那天开始怀疑的。”祁暄顺势在床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躺着,半阖着眼,似笑非笑,“唐梦微,你在大呈见过哪个人,撞了人会说‘不好意思’的?”

“……”陈九筠回忆了一下,已经记不起来自己到底说的什么了。

祁暄看着她的表情笑出了声:“你知道吗?你拿筷子的姿势是错的,所以老夹不起菜;怀疑别人的时候你会歪一下头,跟你之前养的狗一模一样;而且你吃饭的时候,只吃自己面前的菜。太明显了,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陈九筠越听表情越古怪,等祁暄如数家珍一般讲完,她幽幽地问:“都多少年了还记这么清楚,你不会还喜欢我吧?”

祁暄顿时哽住。

他像吃了苍蝇似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张口想骂人,又憋了回去,咬牙道:“我只是单纯的记性好!”

“嘁,你最好不是,不然我半夜都得做噩梦。”

陈九筠拍掉腾起的鸡皮疙瘩,赶忙后退两步,和他保持安全距离。

祁暄黑着脸从床上坐起来,发髻被那一摔弄散,如墨长发随着他的动作散下肩头,配上满含怨气的眼神,阴湿气十足:“少自作多情,我就是喜欢上外星人都不会再喜欢你。”

“还外星人,你想得倒挺美。”陈九筠翻了个白眼,“万佛寺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讲明白。”

“我可以讲,但你听了,得上我的船。”

“你的船,还是定王的船?”

“我的船就是定王的船。”祁暄直直地望着她,语气笃定。

陈九筠忍不住耸着肩笑出声来。

“笑什么?”

“我发现我的记性也很好。”她笑着摇头,“沈疑,你骗人的时候,眼神是最真诚的。”

“……”

陈九筠倏尔收了笑,冷声说:“我谁的船也不想上。”

“那你只有掉到水里淹死。”祁暄慢条斯理地束起头发,“今日你去万佛寺,便逃不开这局棋了。”

他顿了顿,说:“不,应当说,你我从出生开始就在局中,若当不成棋筋,就只能成为废子。”

“唐梦微,我是在帮你。”

诡辩,她的处境如何,都不是他算计她的理由,陈九筠觉得她的拳头有点痒。

就在她想给祁暄一点颜色看看的时候,房门忽然被叩响。

“什么事?”

“主子,王妃,定王殿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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