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过我出柜的假设,在我的设想里,都是我三十好几的年纪了。
父母因我不结婚,催我相亲催得厉害,我顺从地应允,和一位相亲对象吃一餐显得有些沉默的饭,然后借口自己是不婚主义。
不知道吃几餐无功无过的饭,我才会开始厌倦,自暴自弃地告诉家里其实我喜欢男人,和女人结不成婚,组不成幸福家庭,让父母觉得一切原来水落石出。
等过几天,确认自己想说开的想法是真的,而不是一时冲动,选一个平和安静的下午,我应该是已经枯坐了一上午,在这段父母的午休的间歇里打草稿排练流程。
在父母醒来的最后一刻,在我妈例行浇完院里的花,我给我妈倒了杯水,我似乎能想象一路的过程里水是不是洒了些出来,落到虎口和手指间,减少了手与杯子的摩擦力,只好加大手握住杯子的力气,杯子磕在桌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喊了下我妈。
应该还没等到我妈回头问我怎么了,我的脑子里会出现一个与我等高的自己,说事实上你也没那么受不了和陌生人多吃几次饭,你用来搪塞推脱的说辞和借口也还没有山穷水尽。
回到最初的相亲啊逼婚啊,其实我父母甚至都可能不会给我张罗相亲,可能没几次的不了了之,便随我自己了,好像只要我拖着,似乎一切都不是没有解决办法。
那我出柜的动因是什么呢?出柜意味着劝说父母信服,意味着证明自己不喜欢异性并且一辈子的不喜欢。在一切的坚持之后,目的要父母妥协。如果我最终达不到让父母妥协的结果,我失去的怎么衡量。
我也想不出我是因为爱一个人,想和这个人最起码光明正大走在自己家里得到家人理解和支持而去坦白。我暂时想象不出我爱一个人是怎样的,要什么程度才算深爱到我愿意不竭的争取。我似乎一世也无法习得永恒爱一位恋人,亲人,或者朋友的能力,因为我自私。
我很害怕嘶吼的发泄,我不是一个爱折腾的人,似乎也能就此预料到我不是很有出息的那类人。
很不幸运,我的性取向被我父母发现得也太早了。我妈泪眼婆娑,问是不是爸妈哪里没有做好。我爸拿的什么打我我忘了,那晚上情景太狗血,具体已记不清,只记得自己倒下的时候条件反应想扶住什么,结果带翻了书桌上的花瓶。伴随着我妈一声短促的惊喊,叫我的名字,花瓶应声倒地,飞溅成满地的碎瓷片,新碎的缺口边缘在客厅暖光灯下显得锐利锋芒,割破了手,血漫了一大片,痛感才变得具有色彩和光影的实感。
离得近的我妈抱着当时刚出生的纪纾意,抢不上俯身捞我,接着我爸开车,我们一家凌晨赶去医院缝我手上的伤。
等纪纾意长到六七岁时,我刚好在准备出国的事情,爸妈不是很同意,那天喊我回家吃饭,纪纾意不怎么和我说话,饭桌上就拿眼睛使劲看我。等爸妈吃完饭各忙各的去了,纪纾意要我陪她下去,态度理所当然又小心翼翼的。
她和另一个小孩的什么东西来着,挂到树上去了,要我去拿。等我拿下来,另一个小孩说谢谢哥哥,她拉着人家,眼睛睁得很圆,一字一句道:“这是我哥哥。”
人家没理她,她追着说:“嘿小蜘蛛我说这是我哥。”
纪纾意在家和我说不了几句话,可能我在家不是和爸妈吵架就是缄默不语,对她来说实在算不上很好的氛围。
“你怎么老不回家。”
“我忙啊。”
她翻了一个白眼,这都哪学的。“好吧好吧,那你说书房里那些奖状证书什么的,都是真的吗。”
我眯眼盯着她房门上一小块奖状念出声,夹、豆、豆、比、赛、第、二、名,半晌回复:“是真的。”
等到我去接她作为小学生放学的第一天,那是很有意思的一天。
她小学对面就是个小超市,一只很小的米黄色小狗,看着像刚睁开眼睛的,被超市的玻璃门夹着尾巴了,正嗷呜叫。我就蹲在超市前,赶紧站起来把门推开,解救了它的尾巴。
回去继续蹲着盯放到几年级了,一头毛茸茸的圆球蹭我的脚踝,吓得我大步跳远,把周边的男女老少俱是一惊。
低头看是那只小狗,大家说这是超市老板家的,从里面跑出来了。我一手拎着狗崽的脖颈,触感软软的,把它重新关进超市推拉门内,继续等纪纾意。
等小学生放学这件事情,是需要一点技巧的。一水儿穿着统一校服打着统一红领巾的小萝卜头里,我实在不指望能一眼找着纪纾意。
好在我家纪纾意眼比较尖,从队伍里一下蹦到我跟前来。
路过小超市,挑点垃圾食品。
结账碰见她同学,纪纾意和同学打招呼,“喂赵力馨,这是我哥。”
……
回程勉强抢在晚高峰前,路不怎么堵,纪纾意提议那段路我们过山车那么开,我的驾照刚拿到手,还是很烫手的。前面一路没车没行人,我才那样过了一个拱桥,刹车踩得自己心跳得不行。
回到家我俩就坐在客厅闲聊。
“今天一天都干嘛了。”
“上午老师给我们发了新书,下午就自我介绍呗。”纪纾意从书包里倒出几本既新又皱了几个角的书,和几沓既新又皱了几个角的牛皮纸。
“你怎么介绍的。”我帮着把这一堆皱纸各自撑平,按堆摞好。
“我说我叫纪纾意,我有一个哥哥,我哥是学霸,还画画特别厉害。”
“你就这么自我介绍的?”
“对,我后面的人说自己表哥是学霸,哈哈哈!” 纪纾意翻出一把只能裁开纸的胶质剪刀裁着纸,裁的大小实在不像预备裁书皮。
“那我们比他们血缘关系亲。”
“你还笑,这样说别人会恨死你啦,和我玩折纸。”果然她裁来折纸的。
我跟着她学着折,搭了话,“那没办法,你给我夸得太得意了。”
吃完饭小蜘蛛又上我们家了,小蜘蛛是个很活泼的小男孩,和纪纾意在家里上蹦下跳,闹得不可开交,两个围着客厅一个演逃跑一个演追杀。
“纪纾意,我跟你讲,我要把小蜘蛛灭了。”我一手牵制疯跑的小蜘蛛,一手掐住正追小蜘蛛的纪纾意的小脸。
两个小布丁同时扬起小脸和我说:“你要干嘛哇?”
那场面实在有点萌的,“没什么,你和小蜘蛛太吵了。”说完把两个推去院子里,不管这场警匪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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