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画不下去,索性开始画最原始的几何素描,就和以前练字的时候一样。
不愿去看时间,画一会就在广场上张望一圈。手上的笔触很稳,只有我自己知道这段时间里心跳有多少次起落。
框出形状,画明暗分界线,之后开始排线。我依然能回忆起刚学画时老师说的,要把线排得干净利落。
画完立方体和球体,又开始画十二面体。这个东西当初我还学了挺久。
天慢慢变黑,广场上风平浪静。
今天做的一切,睡觉吃饭看电影,在室外莫名其妙地画素描,都是为了让自己忘记在等人。
从没有人和我约定过要在这里相见,但我紧张得自己都快误认为和谁真的有约了。
素描画着画着,心也渐渐冷静。天已经黑了,但我出门忘记带灯,再画眼睛会受不住。
我还是不愿意走,索性端着速写板发呆,也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纠结了一会要不要给她发消息,组织半天语言,想说我在上次的广场,你要不要来找我。
打开手机点进聊天框时,空荡的界面却刚好撞进来一条信息。
“我看见你了。”
我猛地抬头。路灯很暗,广场上人又太多,一时没看到她在哪。
只能坐着等过来,顺便开始收拾东西,手都有点抖。
她走过来,站在我面前笑着问:“钱都不赚了吗?”
“我今天不是来赚钱的。”我背起画袋包。
这次她开了车,我又同她回家。
她先走过去解锁,又拉开副驾的车门。我坐进去,把包取下来放在脚边。
“上次……你怎么没有开车?”
“之前倒车不小心蹭到柱子,送去修理,今天刚拿回来。”
一路上不知道该看前面的路还是看她,我只能装作手机里有很忙的事。
中途在一个红灯前停下,她转过来:“你刚刚说今天不是来赚钱的,那今天在广场上干什么?”
询问的语气像没话找话题时的“在干嘛”或者“晚上吃了什么”,搞得我如果回一句“在等你”的话,会平添突兀。
所以我换了个说法:“我想可能会在这碰见你,所以晚上过来待了会。”
我也转过去看她,她穿着一条浅色的裙子。红灯时间还长,她的手虚虚地搭在方向盘的下半部分。
“昨天晚上的演出你来看了吗?”
我点头说来了,车里的空气再次变得安静。
到了她家,我突然又有了新的想法。
她的手摸上开关,我却拦住她:“先别开灯,有没有蜡烛。”
她还真的翻出来蜡烛和打火机。我把蜡烛放在桌上点亮。
“可以开灯,为什么点蜡烛?”她问。
我只坐下抬头看她,请她再给我拉一曲《梁祝》。
“《梁祝》那么长,你想听哪一段?”啪嗒两声,她打开黑色的硬质琴盒,一架小提琴躺在里面,微弱地反着光。
她右手拿琴弓,左手把琴一转,架在肩上。
“就是那一段……呃,最有名的旋律,”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想听的部分,于是哼给她听,“mi sol la do re la do sol……”
她点点头,示意我懂了,然后开始演奏。
蜡烛在一旁燃烧着,两个人巨大的影子随火光摇晃。我不想眨眼了,只盯着抛光的琴面,她的手指跑动,时而灵活地揉弦。
点蜡烛的目的达到了。
眼前的画面有种模糊的釉质感,泛着昏黄的哑光,构成一幅中世纪的油画。
吱呀作响的木桌,提着油灯的侍女。她像站在寂静的古堡里,琴音从肩头流泻。
那一刻我也想做琴弦,带着松香的琴弓擦过,全身都在震动。
眼眶又湿了,琴声止息时,夜突然变得好静。
沉默和黑暗催生了我的生理**,并让它愈演愈烈。
我站起来向她走近,她手里拿着还没来得及收起来的琴。
很想和她再接一次吻,可不知道这样算什么关系。
还是她先捧起了我的脸,不容分说地靠近。
心陡然被掏空,烛光只能照亮屋子里的一小块地方,于是我跌入周围不知名的黑暗里。
我都没有仔细看过这里的陈设。又是那种感觉,不知道自己在哪,呼吸也变得虚假。
眼前人的眉眼间写满陌生,我本能地抗拒,后背发凉。
嘴唇快要贴在一起的时候,我深吸一口气,把脸错开。
“灯的开关在哪?”
她松开我,把琴放好,走过去开灯。我感觉站着很累,又回到沙发去坐着。
和她两次见面都是在晚上,黑夜里太多东西都看不清。
我们只是交换了彼此的名字而已。
但我是谁,她是谁,为什么一直没有人开口问过呢?
我不知道爱上了什么。是爱上了对红裙女人的臆想,爱上小提琴完美的音色,还是这种明知没有意义还要沉溺其中的感觉?
这两个晚上与我的人生割裂开来,灵魂无助地迷失。
和做梦一样,不关乎过去和明天。所有情节都轻飘飘的,在醒来后几个小时就能忘干净。
灯开了,眼睛很不适应突然的亮光,我努力眨了一会眼睛,仔细看她的脸。
她有些不解:“怎么了?”
反思自己,发现我对她的看法大部分来源于那个梦的滤镜。
昨天还说爱上她了,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我努力地想自己可以问些什么。但如果这份依恋只是骗过了自己的假象,在不能确定自己对她怀抱着何种感情时候,又怎么去问她这些拉近距离问题呢?
许多话到嘴边,我说出口的只是:“我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认识你。”
所幸她读懂了我的求助信号,松了一口气似的,对着我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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