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风挂断电话,接警台和指挥中心所有人忙的团团转,举报电话蜂涌般从四面八方打进来,接警员需要逐条分析线索真伪,无比嘈杂的环境中,他分外冷静,刚才司辰心用了一个词:驯化。
人类通过各种手段改变野生动物习性,使它适应人类的需要。马戏团会驯化野兽,使其服从命令,从而为马戏团获取更多利益。
如果卢明是那头野兽,大费周章驯化一个前科犯,能获得什么利益?马戏团从来不止一头野兽,除卢明外是不是还有其他人?如果真有个马戏团一样存在的犯罪团伙,他们规模有多大?马三是否属于其中一员?
还有,卢明被驯化到哪种程度?脱离驯兽师的野兽失控的概率有多大?
“组长,”被拉过来帮忙的组员叫他,“有一条举报内容很详细,经过分析提供的信息很可靠。”
沈长风接过耳塞,听录音打电话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大爷,“喂,我要举报,我看到电视上的新闻,你们说的那个绑架孩子的人我下午看见了。”
“他带着帽子口罩,拎着一个行李箱上了楼。”
“哦,我们住在向阳新村北区15栋1单元101室。”
“我看的很清楚,虽然我年纪大,没有老花眼也没有白内障,我老伴也看见了,她还不让我举报,说怕有人报复,我现在偷偷在卫生间给你们打的电话。”
“奖金我可以不要,你们不要泄露我的信息就行。”
沈长风听完摘下耳塞,组员继续汇报道:“向阳新村北区步行到第三医院只需要十几分钟,从时间和位置上都符合,监控正在核实。”
指挥中心所有人都在盯着监控画面,时间终于和现在衔上,操控监控画面的图侦人员激动到拍桌,“确认了,嫌疑人进去之后就没出来。”
这可是个超级好消息,市局领导立刻安排人马警戒居民区外围,让在附近的民警疏散楼内住户,同时让救护车在附近待命,等他几道任务分派下去才想起沈长风,回头哪还有沈长风的影子。
“沈组长人呢?”他问。
“估计跑前线去了,”警员回应道:“在确认嫌疑人没离开小区的下一秒沈组长就出去了。”
——还真是个事必躬亲的好领导啊。
沈长风不仅是个事必躬亲的领导还是个会飙车的领导,组员坐副驾驶上拽着车上的把手,他从来没见组长开过车,更别说飙车了,这次从左侧连续超了三辆车,还在提速,但前面就要汇入堵车的大部队了。
是的很不巧,她们遇上了堵车。地图导航路况红的发紫拥堵路段长达两公里,四个方位卡的死死的,司辰心的豪车就嵌在中间动弹不得。
“靠,晚高峰不过了吗?怎么现在堵车,前面不会发生交通事故了吧?”何月归心似箭忍不住嘟囔。
前方执勤的交警正走过来挨个向车主解释道路拥堵情况,很快就走到了她们前面,林煦降下车窗出示证件,“前面是什么情况?”
交警同事看是同僚,敬了个礼,“前面交通管制,这片区域暂时封锁。”
“管制?出什么事了?”
“有居民举报下午市局悬赏通告的绑架犯就这片区域,上级让我们紧急封锁路段。”
直觉告诉她没有这么简单,要是嫌疑人的具体位置已经确认,只需要封锁嫌疑人所在建筑或者拉警戒线戒严,交通管制完全没有必要。当前状况估计是嫌疑人位置已经确认,管制道路大概率是为了防止有人进去接应他,确实是最稳妥可行的方案。
“这要堵多久?”地图上拥堵路段数字还在向上攀升。
“这里是老城区,管制的又是主干道,我们也不清楚什么时候能解禁。”
“我知道了,你们辛苦了。”林煦礼貌谢过,交警同事继续往后通知。
“离分局还有多远?”司辰心问。
“6.5公里。”何月回答。
林煦打开地图,发现这附近有个地铁站,坐地铁可以直达分局,现在的速度几乎是龟速,九点都未必能回到分局。
“小满,我们坐地铁过去吧?这里步行到地铁站只需要一分钟,三站就能到分局附近。”
司辰心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何月开车自然就要负责把车开回去,林煦先下车站在车边等她,“小月,你不用担心,沈长风他是个有分寸的人,你不是经常说沈长风和我合作总是能转危为安的嘛。”
“司顾问,”司辰心太敏锐了,连她的小情绪都察觉到了,这些话自己从来没跟她说过,“我以为...”
“我都知道,沈长风经常和我说起你,”司辰心语重心长道:“小月,凡是越紧急的情况下越需要冷静,只有冷静下来才能跳出局限的视角思考和解决问题。”
何月有被安慰到重重嗯了一声,越是紧急情况越需要冷静,这句话组长也跟他们说过,“司顾问你们先过去吧,我相信组长的能力,他一定会处理好的。”
两人一路穿过堵车大流走到人行道上,路人投来的目光让林煦实在不舒服,“你要不要带个口罩?”
“你有吗?”
“有,是我戴过的,你介意吗?”
“不介意。”司辰心倒不是很在意别人的目光,但她要穿着染血外套去搭乘地铁,她不想一路接受别人的注目礼。
然后林煦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折叠方正的黑色一次性口罩,把折成手指大小的口罩展开,司辰心笑道:“想不到林队这么节俭。”
这是在影射我一个口罩揣兜里半年吗?
“你别介意,我只会把戴了一会的口罩折成这样,超过四小时的我都扔了。”
“我没说介意。”
她这回伤了左手林煦很体贴地帮她戴上口罩,两人一路基本无话,大概一刻钟左右就到了分局直奔专案组办公室。
行动组的好些人都被沈长风调过去帮忙了,现在还留守在办公室的只有蓝安和王澍,还有两三个分局同事。
她们先回来倒是令人意外,司辰心把U盘交给蓝安,“这里面是江佑父母的HLA高分辨分型结果的碱基序列。”
蓝安接过U盘没搞清状态,“需要我做什么?”
“用这里面的碱基序列做对比,只要有一条是符合的,这人就是需要江佑器官的人。”司辰心的语气很笃定,“器官配型如果有合适的供体脏器,还需要考虑最重要的排斥反应,而判断移植排斥反应的依据就是HLA基因编码分子的分布。”
蓝安点开其中一个文件里面是一堆毫无规律可循的编码,林煦给她拖了把椅子示意她坐下,司辰心坐下继续解释:“你点开的这个编码是这三类中免疫性最强的第二类基因,这三个抗原的基因位于两条同源染色体上,一条来自父亲,一条来自母亲,因此共有六个位点。”
“受者和供者之间位点相合匹配的越多,排斥反应的发生率就越低,移植成功率就越高,你一个个来,这里十二个位点,只要有一段是匹配的,我们就没白跑一趟。”
“可是,”王澍站在后面听的有点云里雾里,“器官匹配的成功率很高,上午蓝安汇报一个对比符合条件的有一千多。”
“蓝安对比的是肾脏匹配,肾移植配型只需要血型一致,没有慢性传染病,没有恶性肿瘤,以上几个条件都具备,肾脏匹配成功率就有百分之九十左右,但是这种移植术后的排斥反应是无法避免的,如果换肾后出现了严重的急性排斥反应,受者可能短期内就会死亡,运气好的话换肾能存活十年左右。”
王澍好像听懂了,“那也就是说,换走医院那个孩子肾脏的人还能活十年左右。”
林煦:“他能花钱换一个,当然就可以换第二个,现在有钱人花钱买命早就不稀奇。”
“为什么只要有一个位点匹配就能确定需要江佑器官的人。”其中一个同事并没有关注器官匹配概率。
“因为江佑的基因位点继承自他的父母,碱基序列会有不同,但是从父母那继承的染色体是有规律的。位点相合匹配的越多,排斥反应发生的概率就越低,移植成功率就更高。”
“我可以肯定江佑的位点相合在三个以上,不然他们没必要冒这么大风险。”
林煦看过江佑家庭成员的分析,他们家没有人患病是需要移植器官的,“两个陌生人的匹配程度有多高?”
“通常,家庭成员具有较高的匹配概率,陌生人完全匹配非常罕见,但也不是没有,陌生人之间的完全HLA配型匹配概率通常在千分之一到万分之一,”司辰心顿了顿,“所以我说江佑暂时是安全的,带走他的人不会伤害他,因为他万中无一!”
“这不对吧,四组调查到江佑所在的小学只有二年级的孩子才做了体检,一个年纪才几百个孩子,几百个孩子里就有一个江佑,运气这么好?”其中一个警员提出质疑。
司辰心听后似笑非笑道:“你们敢确定只有几百个孩子是检测样本吗?”
这一问办公室的人脸色都变了,她继续说:“对于拥有一定特权的上层阶级来说,几万个样本只是一个数字,他们有多种渠道来获得结果。”
“钱权,只要各满足其中一条,普通人就有可能成为他们阶级的耗材。”
他们沉默了,办公室内只有蓝安敲击键盘的声音。
——普通人真的是上级阶层的耗材吗?
林煦看着她从来没觉得她如此陌生,她描述的是他们从未了解过的更黑暗的社会真相,而他们现在只窥到其中一角就已经遍体生寒,反观司辰心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她早就见识过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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