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贺小茶将荀书儿和顾盈时拉到了春息苑。

渭南有个江湖郎中,囊中药方满纸上写着坑蒙拐骗,唯独有个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有奇效,贺小茶临走的时候翠娘特地给她塞了两瓶。

贺小茶和荀书儿对坐在榻上,荀书儿将衣裙掀起来,露出膝盖,已经跪得通红,明日恐怕就会青紫,最近这段时日,走路都得受影响。荀书儿疼得皱眉,顾盈时在一旁看着甚是心疼。

贺小茶剜一指药膏,抹在荀书儿膝头,轻轻揉搓着。

荀书儿看着贺小茶,心里又一热:“妹妹,你心肠真好。”

荀书儿虽已经努力在学长安话,但声调里还是有独属于江南的温软,贺小茶听了觉得舒服,她笑了笑:“你待我好,我自然待你好,况且今日之事,本来就是他们不对。阿兄也是,我打听了,你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又在朝中做官,怎会在家里被拿捏成这样?”

顾盈时动了动嘴巴,荀书儿抢先道:“妹妹别说他,他也有他的难处,总不能让他忤逆母亲吧。而且,宅子里的事都是小打小闹,母亲虽然不喜欢我,但家中也没短了我什么,吃穿用度母亲不曾苛责我的。能嫁到顾家,我的运道已经是顶好了。倒是妹妹,为了我伤了你们母女的和气,我该向你们赔罪才是,等过两天母亲气消了,我便去给她老人家道歉,妹妹要不要跟我一起……”

贺小茶抬头看一眼荀书儿,只见她目光真挚,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

贺小茶瘪了瘪嘴:“明天我就去戒轩将那尊观音瓷像砸了。”

“啊?”荀书儿疑惑。

“她起开,你坐那儿,你比她慈悲多了。”

荀书儿和顾盈时一时没忍住笑,但顾盈时还是佯装严肃:“妹妹慎言,不可对神佛不敬。”

贺小茶给荀书儿擦药的手顿了顿,她又想起沈钦,那日在戒轩,沈钦冷淡地注视着那尊菩萨,用最冷冽的声音向她解释四十二章经。他分明很是理解神佛的话语,但这份理解里却没有丝毫虔诚。

这样的态度,让沈钦原本就出众的容貌更添华彩。

贺小茶唇角微微勾起弧度,她想起在渭南时,跟她一起喜欢李郎君的一个小姑娘,叫洛苏的。洛苏有句名言——这世间男子,越是无情越动人。

贺小茶觉得日后有机会定要介绍她和沈钦认识,沈钦这幅死气沉沉的模样不得把她迷死。这样一来,李郎君就是她的了。

“小茶?你笑什么?”

贺小茶被荀书儿叫回了魂儿:“哦,没什么。我想了想,我其实也不信神佛。”

荀书儿没有注意到贺小茶用了一个“也”字,只是觉得奇怪,如今佛教盛行,每年的盂兰盆会都是长安城极为盛大的活动,家家户户都供着菩萨,可贺小茶居然不信。

“那妹妹信什么?”

贺小茶想了想,再看向荀书儿时,目光澄澈如泉水:“我信我自己。”

荀书儿和顾盈时面面相觑,继而一笑,这妹妹还真是有意思。

……

不同于春息苑的温馨,其他院子各有各的阴霾。

顾云亭从王阁老家吃完寿宴回来,到了卧房便看到兰璃裳一个劲儿擦眼泪,问了柳嬷嬷才知道事情的原委。

顾云亭叹一口气,坐下揽过夫人的肩膀:“阿璃,别哭了。今天这事儿,咱们女儿做得没什么不对。书儿这些年在府中一直恪守本分,不争不抢,你何苦为难她,为难咱们儿子,也为难你自己呢?”

“我为难儿子?”兰璃裳推开顾云亭:“你怎能对我说这种话。满府的人都说我偏心老二,可我心里多疼老大,你是知道的啊。咱们儿子少年登科,明明是天大的体面和荣耀,可却在家闲了整整三年,去年圣人才给他封了官,为什么?”

顾云亭听到这里,又是一叹。

大唐科考,一向是登科即入仕,像顾盈时这种等了三年才有差事的,还是头一个。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当年顾家退了他和孙妩月的婚事,孙妩月的老爹,也就是户部尚书孙廉咽不下这口气,明里暗里参了顾盈时很多本,说他背信弃义,这才耽误了他三年光阴。

兰璃裳继续哭道:“月儿虽说现在嫁给了老二,但老二偏偏不争气,屡试不第,我在府里若不对月儿好些,你和老大在官场,还不知要受孙家多少挤兑。”

顾云亭重新将兰璃裳搂到怀中:“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和老大打算。可是你有什么好怕的?孙廉是瞧着老大不顺眼,但我跟他官职平级,他不能拿咱儿子怎么样。老大那三年赋闲在家,说到底还是圣人的意思,是圣人觉得他因为儿女私情太过任性,给他个教训,但是去年不也让他做官了吗?做的还是校书郎,这已经是近几年登科的孩子里能做的最高官职了。”

兰璃裳听到这里,哭声渐渐弱下去,眼泪也不再流,只余下安静的抽噎。

顾云亭接着说:“再说月儿……妩月这孩子,虽说看上去有些心眼子,但内里不是个坏人,好歹是六部尚书教出来的女儿,品性能差到哪里?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好好引导,妩月和书儿总有冰释前嫌的那天。可是你看看这些年,你伙同妩月磋磨书儿,两个孩子的嫌隙越发深了,老大夹在你们中间更是难受。”

兰璃裳有些心虚:“可我……我就是看着荀书儿不顺眼。”

“你看她不顺眼不理会她便是了,何苦找她麻烦呢?就说她给年年簪子这事儿,是,她家是钱塘巨贾,但巨贾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世上有的是商人视财如命,就连朝廷的征税都不好好缴的。你当书儿有这份出手很容易吗?她如此大方,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年年是盈时的妹妹,是咱们顾家的女儿。要我说,年年这次做得很好,激进是激进了些,但将你们之间这层隔膜踢烂了,日后一家子相处起来,反倒更亲热些。”

兰璃裳依偎着顾云亭,她在原本的娘家也好,嫁来顾家也好,近四十年的人生顺风顺水,是受宠极了的。

顾云亭鲜少对她说重话,这么长篇大论讲道理,还是第一回,兰璃裳听进去了。

“那你说……年年会生我的气吗?”

“母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她刚回来,你多疼疼她不就好了?”

兰璃裳轻轻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内心有些不安起来。

……

东厢房,顾宝珠沐浴过后,正在对镜梳头,准备就寝。

她旁边站着的,是一个身高八尺,皮肤黝黑,长得有些粗犷的妇人,若走进了仔细看,她的颈子上还有一片烧伤之后留下的瘢痕,幸而面积不大,否则不知该有多骇人。

敲门声响起,一个丫头端了一碗汤进来:“纪婆婆,小姐,汤好了。”

顾宝珠皱了皱眉,自打她两年前来了月信,她日日都要喝一碗黄豆和木瓜炖煮的汤,开始还觉得好喝,如今闻见这味儿便恶心。

“下去吧。”

纪婆婆沙哑的声音响起,小丫头打了个哆嗦,连忙退了出去。

“小姐,喝了吧,喝了早些睡。”

顾宝珠忍住想吐的冲动,屏住呼吸仰首一饮而尽,面容因为强忍味道而有些扭曲。

纪婆婆看出了她不情愿,笑着道:“小姐别嫌老奴啰嗦,这黄豆木瓜汤,对女子是再好不过,既能养颜,又能丰/乳。”

说到这里,纪婆婆满意地打量了一下顾宝珠的身段:“瞧瞧姑娘,这几年教这汤水养得肤如凝脂,玲珑有致,再怎么尊贵骄傲的男子,都会拜倒在小姐的石榴裙下。”

顾宝珠冷冷看了纪婆婆一眼:“哪还真是多谢婆婆了。”

纪婆婆不介意她话中的讽刺,说起了正事:“我瞧着那顾芳年不是个草包,这些年流落在外,她竟真练就了一些乱拳打死老师傅的野本事。这几回针锋相对,小姐倒是落了下风。”

顾宝珠表情淡然:“这有什么奇怪,她才是顾家名正言顺的女儿,到底是我抢了她的东西,叫她教训几番也是我合该的。”

“小姐这是什么话?!”纪婆婆因为这句话黑了脸:“什么叫抢?老奴跟您说过多少次了?莫说这小小长安,就算整个天下,只要小姐喜欢,皆可随意取用。”

顾宝珠轻哧一声,未再说什么,只看向纪婆婆:“我还是那句话,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听你的,反正我已经对不起顾芳年了,也不怕更对不起她。但有一条,你不能动顾云亭和兰璃裳,他们对我视如己出,悉心养育,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们,你明白吗?”

纪婆婆见顾宝珠动了气,反倒软了态度,堆了笑:“奴婢省得,省得……”

……

比起府中之人各怀心思,辗转难眠,贺小茶倒是睡了个四仰八叉、天昏地暗。

太阳高升,她伸着揽腰起来,刚推开门,便被院子里排的整整齐齐的三行人吓了一大跳。

“干嘛?练兵啊!”贺小茶惊道。

为首的人贺小茶见过,是兰璃裳身边的吕嬷嬷。

只见吕嬷嬷笑着上前一步:“四小姐,老奴奉夫人之命,给您院子里添置了一些奴婢。而且夫人说了,从明日开始,她日日过来陪您。您白天读书,酉时下课,夫人便过来,跟您聊聊私房话,顺便教授您礼仪和女红,保准您不出半年,就是长安城最出众的闺秀。”

“啥?!”贺小茶在心里哭嚎,就算福满酒肆院子里拉磨的驴也不至于从白忙到黑啊……

刚想说什么,贺小茶一转头,看到一席端方琅秀的身影走入了春息苑。

“你怎么来了?”贺小茶问。

沈钦看一眼院子里下人的阵仗,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径直回答:“明日起你就要入书房读书了,我总要考校一下你的功课,好琢磨琢磨应当怎么教你。”

贺小茶叫苦不迭。

苍天啊,什么叫祸不单行,什么叫前有狼后有虎!

苦命人啊,她的名字叫贺小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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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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