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周五,柳城市区的小学一律提前半个小时放学,沈行远按时到校接儿子沈加。

父子俩已有一月未见,沈加日日翘首以盼,今日可算得偿所愿,立即化身粘人精。沈行远于是做主带他翘掉钢琴课,回家煮火锅。

小男孩玩心重,一到家就抱住玩具不撒手,晚饭也没好好吃。饭后沈行远敦促他写作业,自然也不肯写,一番拉锯后,父子俩达成共识:到小区操场打羽毛球。

日落西山,橙黄色余晖洒满大地。沈行远偶然转头,看见围网边的长椅上不知何时坐了个人。

那人照旧一身黑衣黑裤,背一个男士款式的斜挎包和画筒,仅仅是坐在那,就扰乱了他的心绪。

父子俩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严静沉才走过去,从鼓鼓囊囊的斜挎包里掏出一瓶矿泉水递给沈加,借此搭讪:“小朋友,喝水么?”

得到父亲的同意后,沈加双手接过水瓶。

严静沉半蹲下来,以从未有过的温柔语气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睁着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了她好一会儿,没回答,转身背对夕阳喝水。地面画着三道长长的影子,严静沉收敛了笑意。

“沈加,加减乘除的加。”头顶传来沈行远的声音,“这是小严姐姐,白阿姨的女儿。”

沈加这才抬头看向严静沉。

这是一个过分年轻的女人,面容恬静,表情淡漠,气质和不说话的白岚因果然有几分相似。她的衣着是纯粹的冷色调,即使身上有好闻的香气,还是让人感觉不好接近。

沈加见过各种年轻漂亮的女人出现在父亲身边,但严静沉这样的,属实是头一次,他一时有些分辨不清对方的目的和难搞程度。但白岚因平时待他宠爱,那他无论如何是不是都应该对她的女儿友好一些?

沈行远单膝着地,拍了拍孩子的脑袋,低声说:“跟人家打招呼啊!”

沈加这才出声:“小严姐姐好。”

严静沉重新展颜,“你好。”

多友善,一点也不像严大小姐。

沈加并不领情,抬头问父亲:“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严静沉亦寸步不让,对沈行远道:“我有话跟你说。”

沈行远当真是进退两难。

片刻之后,沈加主动让步,抱着水瓶和球拍默默走开,为两位大人留出谈话的空间。

“这也太懂事了……”望着那道落寞的小小的身影,严静沉自愧不如。

若是真懂事,哪里会初次见面就给长辈脸色看呢?沈行远惭愧不已,“他平时很礼貌的,你别跟他计较。”

“没关系。”严静沉摇摇头,笑着提议,“我陪你打两局?”

“你不是有话要说?”

“本来是想跟您道歉的,但是好像没啥必要。”

“道什么歉?”

“上次在家门口,冲您发脾气的事……您忘性真大!”严静沉取下挎包,又问沈加借了球拍,回来将沈行远赶到另一半场,“我特菜,手下留情啊哥。”

严大小姐虽然技术菜,但攻势凌厉,沈行远全力防守,绝不放水。羽毛球往来数十次不落地,坐在一旁观球的小沈加无聊得拿父亲的手机玩音游。

等严静沉体力不支下场休息时,沈加已经把新关卡玩通关。他兴冲冲地把喜讯告诉回来喝水的父亲,对方闻言便拧上瓶盖,夸赞道:“这么厉害,我看看。”

沈加便递给他手机,“这关有点难。”

沈行远随手玩了一遍,果然很快“死掉”,重开,又死在同一个节点,于是虚心求教:“这里怎么过?”

沈加立即演示给他看,一边夸赞道:“我太喜欢这关了,水墨风场景搭配古典音乐,没有一个中国人能拒绝!”

“确实不错。”

温言细语,好不温柔。

严静沉旁观了好一会儿,才打断父子俩温馨的对话,“你们吃晚饭了吗?”

沈加依旧不理她,只有沈行远点头回应。

严静沉叹气,“看来只有我在饿肚子。”

“没吃饭还这么逞强?”沈行远语气里添了几分责怪。

“想赢嘛……”

沈行远无话可说,从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递给她,严静沉受宠若惊地接过来,调侃道:“你还随身带糖么?”

沈行远:“小加的。”

严静沉:“……”

跟小孩儿抢糖吃,成何体统?

“没关系,我还有很多。”小男孩伸手拍了拍自己的书包,意外地对严静沉露出了友善的笑容,“你吃吧,饿肚子对胃不好。”

严静沉倏地怔住,躺在手心的两块巧克力仿佛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谢谢小加。”

“不用谢。”

严静沉朝他伸出手,也想同沈行远那样摸一摸他的脑袋,却被他敏锐地躲开,她尴尬地收回手,抬眼看向沈行远,后者正含笑观赏这出冰释前嫌的好戏。

好在天色已晚,黑夜足以掩盖严静沉的脸红和局促,她不自在地站起身想要逃走,“我回家吃饭了,拜拜!”

沈行远便问沈加:“我们也回去吧?”

沈加欣然答应,严静沉见状立即开口:“一起呗。”

小孩儿高兴起来走路都连蹦带跳,跟在他身后并肩而行的两位大人也受到快乐感染,全程笑容满面。

这天晚上,沈行远辅导孩子写作业,小孩儿却心不在焉。

终于捱到父亲讲解完毕,沈加忍不住问:“爸爸,你喜欢小严姐姐吗?”

儿子的早熟让沈行远感到十分诧异,“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沈加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从小在微妙的家庭环境中长大,自认对男女关系还是有那么一点理解的,遂点了点头。

“你还挺厉害。”沈行远冷笑道。

听他的语气,沈加就知道自己的话完全没得到相信和重视,心里止不住的悲伤。

沈加将头埋得很低,不让自己的负面情绪显露半分,沈行远却抬了抬他的脑袋,提醒道:“注意坐姿,小心变成半瞎。”

“知道了。”沈加说。

沈加依然能感受到父亲的怒气,他坐了下来,目光久久停留在自己身上,沈加一动不动地等着挨骂,没想到对方并没有爆发,只是严厉地说:“以后不管对谁,都要有礼貌,别人好好跟你说话,谁教你装聋作哑的?”

这样一来沈加心里完全不怵了,“我不喜欢她。”

“你可以讨厌任何人,但是如果他没有做错事,没有伤害你,你就要给他基本的尊重。”

沈加不理解。

沈行远:“没有下次,知道吗?”

沈加点头。

孩子睡下后,沈行远回到卧室,唱片机还在工作,放着天后陈慧娴的离别怨曲《夜机》。

1989年,歌手陈慧娴宣布告别乐坛,告别专辑火遍大江南北,一首《千千阙歌》,唱得人肝肠寸断。

齐女士最喜听粤语歌,钟爱香港歌手甄妮罗文张国荣梅艳芳,尤爱陈慧娴。偶像们每每发新歌,身处内陆城市的她,总要千方百计托人从香港代买专辑唱片,还要买双份,一份自用,一份收藏。

后来沈行远落户柳城,沈家举家搬迁,光是齐女士收藏的专辑,就装了满满一只行李箱。

沈行远从小随母亲听这些歌曲,早已习惯,今晚头一回觉得不对味。

手指划过架子上一排旧专辑,最后抽出天后的复出专辑《归来吧》,放进唱片机,听一首《胡思乱想》,轻松甜蜜,好合心意。

桌面上手机屏幕忽然点亮,他伸手拿过来看,是严静沉的消息。

隐忍两月,严大小姐到底是破了功,愿意采用这个便捷沟通的方式。又或者,她以为经过傍晚一叙,两人的关系已进步到可以深夜在微信上聊天。

沈行远嘴角旋起一抹笑,不知是喜悦,还是抱着看乐子的心态。

然而下一秒笑容就僵在脸上——

屏幕上赫然躺着一行字:哥,您现在有女朋友么?

沈行远抬手关了唱片机,沉思良久,最终还是如实回答:没有。

严静沉:知道啦。

沈行远等了半晌,没等到她的后文,她不可能只是单纯一问,指不定在酝酿什么坏招。

脑海里绮念作祟,沈行远放下手机去洗澡。

沈行远身高一米八六,不到一米七的小姑娘站在他面前,头顶才到他下巴,他几乎从不低头去看她的模样。

他的视线总是很礼貌很守规矩,落在旁边,或落在远处。

所以当严静沉隔着一道网,站在远处的时候,他才终于看清她的穿着——一件略宽松但质地软和的纯黑色T恤,下摆扎在同样纯黑的束腿裤里,一双深棕色登山鞋。

好酷的装扮,男人都要自愧不如。

但是当她凌空跃起,上半身微微后仰,舒展四肢时,沈行远确信,这是一具匀称的柔韧的年轻女人的身体。

还有纤细的胳膊,嶙峋的踝关节,裸露在外的白皙细腻的皮肤……无不同她的装束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定有人和他一样好奇,除去这层冷酷的外壳,她将是何种表现?

沈行远早早从梦中醒来,靠在床头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想不到,但他希望是闪躲、是羞涩。

好龌龊的心思,好庸俗的喜好。

放纵是短暂的,差距沈行远始终看得清清楚楚——

小姑娘年轻漂亮还反差,他年近不惑又离异,甚至早起都不是为了晨练,而是为了送孩子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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