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师兄考察回国的日子,我自告奋勇去机场接他。
正值假期,机场人声鼎沸,但我完全不担心——人群里腿最长的那个就是他。确认过航班,我就径直站在接机口。果不其然,等到飞机落地,舱门打开,游客鱼贯而出时,我瞬间就看到了那个身高将近两米的青年。
「师兄!」我激动地替他拿过行李,不重。但他比以前黑了好多。也是,在非洲待这么久,肯定会被晒黑呀。
「怎么能让女孩子帮我掂行李呢。」他哭笑不得「让路过的人看了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呢。」说着,他轻轻地拨开我的手,把箱子拿了回去。「就是想帮帮你嘛。」我嘴上这么说,但人家都如此表态,我也就不好再多做什么了。
我们叫了计程车,去了大学城附近的餐馆。所有的一切费用都是我出的,师兄刚从非洲回来,身上没有国内通用的钞票。他说回头还我钱,但被我拒绝了。「接风洗尘,我请客!」看他这么久,我脖子仰得都酸死了。当然,这一切都是本人自愿,好叭,其实是有一点点私心。拜托,谁会对着又高又帅腿还长的优秀男子无动于衷啊!我又不是拉拉!当年我过五关斩六将,日以继夜、废寝忘食来到这个课题组,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让他看到我。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时机已到,就现在,我要展开我的攻势了。
他点完了菜,把双手放在桌子上端正着坐好。他还是那么细心,知道我穷,连菜都没好意思多点。
「怎么不点肉啊?不用考虑我,来,把这几道招牌菜都加上!」我把修改后的菜单递给服务员,第二次看到他苦笑不得的表情。「点这么多我们两个人怎么吃的完啊。」「吃不完可以打包。」「真拿你没办法,你可要努力吃呀。」
说真的,像做梦一样,从学生时代就憧憬的人如今就坐在我的对面。追随着他的脚步走到今天,我对师兄的感情已经不是简单的爱恋了,他就像是指引我生命的灯塔,我感激他,崇拜他。
「师兄,你在非洲怎么样?有什么好玩的?快跟跟我说说!」
「很多啊,我们去研究的是一个保存的很完好的原始部落,他们的观念甚至还停留在以物易物上,一夫多妻也很正常,他们也有好多匪夷所思的习俗……你还在吃饭,还是不讲了吧。总之很有意思。」
「是食人族吗?」我问。
「师妹,你还真会猜。他们确实有食人传统,但不会吃活人。他们只是吃掉死去的亲人,这是表示尊敬和哀悼。哈哈,想吐就吐出来吧,我们或许永远没办法理解他们,就像他们没办法理解我们是怎么舍得把亲人烧成一团灰那样。」
之后话题就结束了,他跟我讲了很多,但不过是导师同事他们闹出的笑话,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现在想来有点后悔,真希望当时没有菜叶卡在我的牙缝上,我应该注意点形象的。
「听你说的好轻松。但其实很辛苦吧,当初项目成立后大家都说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非洲条件这么艰苦,根本没有人想去。」
「很不幸,我就是那个冤大头哈哈。」
「才不是呢。师兄你又能写很多篇论文了吧,真是羡慕。」我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像我这种一年多产出不了一篇文章的人想必会被他越甩越远。我居然还想跟他表白,真是不知道谁给的自信。
也许是我失落的太过明显,他放下了筷子,温柔地注视着我:「师妹你很优秀,不要不相信自己。」「真的?」我被夸了,简直不敢相信!「真的,你的每一篇文章我都认真看过,虽然数量不多,但每一篇都很有见地,还有些角度让我耳目一新,跟那些水货不一样。我很欣赏。」
天呐,看来我真是在做梦了。
抑制不住了,我满腔的热情:「师兄,我……」我要表白了,话已经到嘴边了!「嗯?」他也在好好听着,认真地看着我。
可这完美的气氛还是被电话打断了。
操!我在心中来了句字正腔圆的国粹!
师兄放下手机,说教授醒了。
也是,我都忘了,他们的考察就是因为教授受伤才终止的。不过,除头部以外的全身烫伤——我不知道要怎样才会有这么奇特的……症状。
而且,刚才的话题,似乎不太适合继续。但还好师兄似乎忘了我刚才想要说话,
他往嘴里夹了一片生菜,似笑非笑:「你知道吗?那个部落还有一项奇怪传统,我们管那叫吊神。」
「吊……什么?」我真的没听清。
「吊神。」他放下筷子,用手在空中写出了那个字,「一般的原始部落会有自己的图腾,你知道的,像龙或者鸟那样,都是与自然的伟力有关。但我们找到的那个部落不是,他们的图腾就是现任的首领。」他喝了口杯子里的茶水,继续道「部落的人对他唯命是从,那里的女人几乎都是他的妻子,他有许多个儿子,而或许其中一个,会在将来的某一天打败他。」
「然后呢?」我觉得嗓子发干,不知道师兄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
「然后部落里的人会把失败的首领吊死,也就是说亲手吊死曾经的保护神。」
「这有些熟悉,强者为尊,就像狮子或者狼那样?我记不清了。」
师兄好像不太满意我的答案:「我就知道大家会这么想。」
他有气无力地用筷子戳了戳盘子里的番茄「我不会把这次考察写成论文了,以后或许也不会再写了,在飞机上就已经想好了。如果其他人想写,那就随他们吧。」
我不理解,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师兄,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先休息吧。」我感觉我的声音在颤抖,我还想说话,结果就听见一个浑厚的声音。
「离开他小姐!他杀了人!」
几乎瞬间,我被一阵大力拽起,不知朝什么方向跌了过去,回过神来,眼前就只有一个漆黑的后背了,上面印着特警两个字。我的师兄就站在衣服主人的对面。
「我没有杀人,我在救人。」他仍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如果没有我,教授就要被煮熟啦。」
警察没有搭理他,他掏出对讲机:「犯人确认完毕,做好直接击毙的准备。」放下对讲机,他的语气冰冷到极点:「开枪打死三个同门,打伤自己的老师,还炸毁了一个部落,你认罪吗?」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那三个是食人族的帮凶,我这么做是在救人。」
他没有否认开枪的事实。
我有些崩溃,他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一定一定另有隐情,我那个善良温和的师兄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他肯定是被人利用了。我冲上去压下特警对准他的枪口「你说实话吧师兄,你要把真相说出来!他们真的会杀了你的!」
他坐在原地无动于衷,第三次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就是实话啊师妹。我做的是最正确的选择,至于教授,他还没死吗?我只是想让他舒服些。」
「这是供认不讳了?」
「可我仍然没觉得我犯罪了啊!如果是在这里,那我无话可说。可那里是原始部落啊,他们连人都吃,我用枪已经很文明了!」
我只觉得世界天旋地转,我真的是在做梦吧,他真的是我那个彬彬有礼的师兄吗?「你在说什么啊?不管在哪里杀人都是不对的啊!」
「杀人是不对的?」他听后居然站了起来「杀人是不对的——谁告诉你的?」
这还用问吗?那还是对的不成?看着他逐渐逼近的微笑的脸,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好好想想吧师妹,杀人从来就没什么不对,难道你会因为杀了个人中毒吗?会自燃吗?会爆炸吗?都不会啊。你说杀人不对,我承认,但只是在这里不对。在别处完全没这种说法。哦不严谨了,说不定这里有一天也可以。」
「真是疯了。」特警先生轻松地甩开了抱在他枪口的我,拿起手里的对讲机「狙击手准备,对准这个反社会分子。」
他好像没听见似的,看起来甚至有一些落寞,尽管枪口就在眼前,仍旧像在学校里思索的学者:「我累了师妹,虽然我不喜欢你那个答案,但你是对的。」
「我投降,来抓我吧!」他最终还是举起了双手。
……
被押着经过我身边时,他说「师妹,我从来都不跟你说谎。开始时他们确实不吃活人。但他们吊神了,从那时起就要吃活人了,而我们就是第一批。」
「怎么愣着,你听见了吗?」
「我喜欢你,师兄。」
他终于露出了堪称惊愕的表情。
「他一直活着吗?还是死在非洲了?」
「他还没死。」他匆匆地走了。
呵。我伸手抹了一把眼泪。男人果然没一个好东西,我还是去当拉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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