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城东菜市场的十字路口旁,两人在其中一家小餐馆前站定,林一然抬起头,看向门口招牌上的四个大字,“有家菜馆。”
两人走进店里仔细观察了一番,让人没想到的是,周围的炒菜馆在这个时间都已经坐满了人,而这家餐馆却连一位顾客都没有。
齐况抬手摸了摸下巴,转身面向餐馆后厨的方向:“请问,有人吗?”
“有的,”一个身穿工作服的年轻女孩儿从后厨走出来,对着两人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请问两位需要点什么?”
林一然走到齐况身旁站定,而后向对方出示了警察工作证:“我们是城东分局的警察,过来了解点情况,请问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那女孩儿立刻摇摇头,抬手往后厨的方向指了指:“还有厨师在。”
“不好意思,我们需要占用你们一点时间,现在方便吗?”
餐馆二楼的包间里,两人并排而坐,看着对面有些不安的女孩儿。还是林一然首先开口安慰道:“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些,关于张涛的情况。”
“老板?”听到这个名字,那女孩儿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我来这里没多久,什么都不知道。”
闻言,齐况和林一然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其实谁都能猜到,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对方一定知道或者在刻意隐瞒些什么。
“你的证词对我们来说很重要,如果可以,我们还是希望你能积极配合调查。”
话是这么说,可女孩儿一直放在桌下紧扯着衣角的手,似在表明她的犹豫。良久,两人还是只见她紧咬着嘴唇,憋红的眼眶似乎在下一刻就要哭出来。
齐况决定不再给这个女孩儿施加压力,于是在碰了碰林一然的胳膊后,两人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一下!”就在齐况刚要迈出包间的门时,女孩儿突然叫住了两人,“你们,想问什么?不过,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是我说的。”
“当然,我们绝对不会透露证人的信息。”
齐况和林一然重新回到座位前坐下,而后林一然拿出摄像机,试探着问了一句:“方便录像吗?放心,这个不会给其他人看的。”
“可以。”
见女孩没有拒绝,林一然这才将摄像机放在桌子上,然后按下开关,问了第一个问题:“麻烦可以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吗?”
“我……我叫慕舒,是五个月前,来到这里工作的服务员。”
“那据你了解,张涛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
慕舒有些犹豫,她不由自主地往镜头那边瞥了眼,而后深吸一口气道:“我们老板是个对工作挺负责任的人,他平时对顾客特别热情,对店里的员工也都很好。而且他长得帅有礼貌,所以来我们这里的基本都是常客。”
“照你这么说,你们店的生意应该很好?”见慕舒点头,林一然又追问了一句,“那为什么我们过来的时候,店里却一个人都没有呢?”
“那是因为……”慕舒放在桌上的拳头紧握着,“我们老板,他其实被拘留过。”
“因为什么?”
“因为,因为……”慕舒缓缓低下头,避开了两人审视的目光,“我不知道,真的。”
“齐哥,这……”
林一然朝齐况那边看过去。后者未言,只是拿出手机,而后点开一张图片,将屏幕对准了慕舒:“你认识这个人吗?”
闻言,慕舒将目光移到了齐况的手机屏幕上,在看清图片里的人是谁后,她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惊呼道:“江南!”
齐况收回手机,点头道:“对,不过她现在正在公安局接受询问。”
慕舒的情绪突然变的激动起来:“公安局,她为什么会在那里?难道她真的……”
慕舒没有继续说下去,可对于这件事,她显然是知道的。
对面的两人没有说话,这更是印证了慕舒此刻的想法,她撑着木桌的手臂仿佛脱了力,缓缓垂了下去。
“是。”良久,慕舒终于再一次开口。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有些湿润的眼睛,“那是在三个月前,我看清了张涛的真正面目。”
“那天店里忙到了很晚,最后只剩下我和张涛两个人在。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后,我就进了休息室里换衣服,没想到张涛却突然闯进来,还想要侵犯我,好在我当时身体不方便,张涛只好作罢。”
“而且后来他还威胁我,如果我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他就绝对不会放过我,我当时真的特别害怕。”
“我本来以为,只要我不说,这件事就能这么过去了。可是后来,有一次我晚上回去店里拿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张涛把江南关在了休息室……”
“可是我不敢,”慕舒咬紧了嘴唇,身体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根本不敢说话,因为我怕张涛发现我。”
“后来,每天晚上我的耳边都能响起江南的求救声,那时候我多希望自己当初能勇敢点,这样她就不会……”
说到这里,慕舒已经是泣不成声,林一然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待她整理好情绪后,齐况才斟酌着开口道:“如果回忆这些事情会让你很难受,我们随时可以停止记录。”
慕舒握住纸巾的手指紧了紧,她朝两人摇摇头,眼神忽然变的坚定起来:“我知道,就算我说出了实情,或许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可这次,我不想再逃避了。”
此刻他们才知道,在旁人看来性格开朗外表优秀的张涛,对于这两个女孩儿来说,其实是一辈子都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者选择隐忍、逃避,所以她屡次受到张涛的骚扰却不敢言。而选择了绝不姑息作罢的后者,在亲手将恶徒送进正义的囚笼之后,才知是噩梦的开始。
“江南报警之后,张涛毫不意外地被送进了看守所,可是他家厉害啊。”慕舒似是嘲讽地笑了笑,“他妈妈四处找人保他,于是只被关了一个月,张涛就因为证据不足给放了出来。”
慕舒看向对面的两人,眼神里满是绝望:“因为有过前科,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张涛气急败坏,把所有的责任都怪罪到了我和江南身上。更可笑的是,他妈妈还在网上发了视频,说我们勾引不成反污蔑他的儿子。”
“那你们就没想过离开吗?”
“怎么可能没想过啊,可在外人看来,张涛有家世背景,人长得帅性格又好。张涛妈妈花钱让视频的热度上去之后,好多人都说着‘这么帅又有钱的人,怎么会侵犯长相如此普通的女孩啊’之类的话。”
“那些评论就这么一条一条的,出现在我们的眼前,甚至在路上也会被人指指点点。后来,就连父母得知了这件事之后,也因为被邻居看不起而要和我们断绝关系。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可以去了啊,没人愿意收留我们的。”
慕舒没再像刚才那样哭泣,只是在抬起头的时候,眼底里满是绝望和嘲讽:“多可笑啊,最后就连家人也不愿相信自己。”
而被逼上绝路的人,往往会因为再也不在乎会有什么东西可失去的时候,做出最无法挽回的事。
江南便是。
她拿起刀,亲手斩断自己与恶徒之间交缠的线,却忘了在那一刻,她已经走上了通往深渊的迷途。
“陆队?”
正驶往城东分局方向的车里,坐在副驾驶上的齐况掏出手机,听着电话那边陆闻的声音——
“小区监控和受害者家里的监控,都拍到了江南进出的画面,而且在现场遗留下的鞋印和凶器上的指纹,也都和江南的信息吻合。”
“嗯,我和一然这边也有相关证人提供的证词,马上带回去。”
城东分局刑侦大队的审讯室里,江南戴着手铐,坐在被审讯人的座位上,对面是对此次案件进行第二次审讯的苏乐和纪嘉嘉。
“真没想到,陆队竟然把嘉嘉姐给找来了。”
监控室里,齐况和林一然并排而立,透过那块玻璃墙,观察着审讯室里的情况。
闻言,齐况有些疑惑地看向林一然,后者在察觉到他的目光之后,才笑着解释道——
“纪嘉嘉,大家都叫她嘉嘉姐,预审科的老人儿了,听说之前陆队还不是队长的时候,就是他们俩负责审问犯人的。”
“不过当时我还没来,也只是听几位前辈提起过,对付难缠的嫌疑人都是他俩合作,一刚一柔循序渐进,不怕有不松口的铁疙瘩。”
“原来如此……”
齐况正想着,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而后只见陆闻双手环抱着走了进来:“陆队。”
齐况和林一然同时开口。
“嗯。”陆闻点点头,走到两人身边站定,“怎么样了?”
“目前来看,江南和那个女孩儿的证词都是一样的。”
闻言,陆闻突然想起自己刚才看到的那段录像,眉头不可察觉地微皱了一下。
其实在此之前,与张涛父母沟通的时候,他大概也猜到了些,只是没想到,真相竟比他想象的更甚。
审讯室里,苏乐合起桌上的记录本,然后起身朝准备离开的纪嘉嘉点了点头。不过片刻,原本还在审讯室的纪嘉嘉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就知道你们在这儿。”
“嘉嘉姐。”三人同时开口。
陆闻不忘看了眼审讯室里,正在安抚江南的苏乐:“江南的情绪还算稳定吗?”
“我你还不相信吗?不过……”
纪嘉嘉收敛了笑容,看向审讯室的眼神带着些惋惜:“不是所有的伤痛都可以被治愈到,即使是我,也不能保证在审讯时问到的问题,不会再一次伤害到她的心。”
“那些作为证据的评论我都看了,也是我这种老年人平时不怎么上网,多少有些看不懂现在某些人的想法了。”
“外表可从来不是判定一个人正恶的标准,有时候只一味的关注外在,可是会忽略掉最本质的东西的。”
“是啊。”
陆闻没再说话,而是将目光停留在那,早已无人的审讯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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