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时节,天朗气清,点点新绿缀在灰白的枝丫间,为透着寒意的春风增添了暖意。
袁绮穿上粉色的骑行外套,驾驶着心爱的摩托车,在郊区尽情驰骋,用初春的凉风驱退心底的燥意,迎接早春的气息。
灰白的枝丫,黑白的道路,缓缓生长的树木,都是袁绮无比熟悉的画面,让安心、舒适又无聊。
可这一天,袁绮的眼中出现了一抹鲜亮的金色,在右前方招摇随性地迎风前行。
视线被斜前方的金发背影吸引,袁绮放缓了自己的速度,慢慢跟上平衡车上的身影。
平衡车上的人身材高大,挺拔纤细的身子站在平衡车上也不显得笨重,反而灵活轻巧得像腾云驾雾一般顺畅,他金色的发丝被微风扬起,在夕阳下闪烁着光芒。
袁绮跟在他身侧,两人并驾齐驱时,男子的余光瞥见了显眼的袁绮,迟疑几秒后,他向前倾斜身体加速,在人行道上坡的地方甩掉了袁绮。
可男子背着一个斜挎包,穿着白衬衫,顶着一头飘逸金发的背影,让袁绮始终念念不忘。他的背影被那天的橙色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芒,像是袁绮在春日看见的第一朵花。
可惜,袁绮最后还是没能赶上他,一睹他的真面目。
接下来的几天,袁绮都挑着同一个时间点来郊区骑车,非常精准地把握了男人出现的时间。
男人应该是个上班的社畜,大部分时候会准点下班,从地铁站出口解放他的平衡车,偶尔会晚一些,袁绮就在周围绕上好几圈,等待他的出现。
袁绮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理,但她很喜欢和男人一起沉默地在路边往前疾驰的感觉,感受自由的风吹过自己被禁锢已久的心灵。
除了第一天以外,男人再也没有穿过白衬衫,打扮得简单舒适,配上那头让袁绮羡慕的金发,显得根本不像一个社畜。
被工作摧残好几年,刚刚喜提公司毕业通知的袁绮,既好奇他做的是什么工作,能够活得如此规律,又很羡慕他在下班后能够肆意奔走在自由的街道。
从小到大规规矩矩的袁绮,总会背着父母尝试离经叛道的事情,却始终不敢过于放肆,总是维持着自己在众人面前的乖巧形象。摩托车就是她借口方便通勤,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找到的有限自由。
可袁绮的自由总是有限,哪怕已经从公司离职,她也没办法将自己的头染成梦寐以求的粉色。因为她的下一步是考公和国企,她要随时准备应对面试。
卓笠顶着飘逸的金发,踏着通勤专属的平衡车,走出兜风架势的模样,自然无比吸引袁绮。
袁绮第二次遇见卓笠时,她加足了马力,骑到了上次被甩掉的上坡路,仍旧没能如愿以偿看到卓笠的正脸。卓笠脸上的黑色口罩挡住了大半张脸,只留下一双盛满期待和疑惑的双眼。
卓笠的眼中倒映着袁绮顶着头盔的模样,袁绮整个人被遮得严严实实。两个人倒是谁也没吃亏。
好在袁绮并不执着于卓笠的长相,她只是喜欢卓笠在平衡车上游刃有余的感觉。接下来的日子,袁绮都会等着卓笠从地铁口出来,然后骑着车和他一起在路边走过一段路,享受兜风的自在。
卓笠刚开始还会疑惑,总是加快自己的速度,想甩掉袁绮。可耳边日日轰鸣的机车声音竟也会让他习惯,在这个安静的郊区成为久未出现的陪伴。
每天下班时地铁口等待的身影也成为了卓笠的期待,他开始放慢自己的速度,延长每天和袁绮同行的时间,欣赏日落时分的绚烂。
两个人非常默契地享受这段因为彼此而带来的秘密时光,也心照不宣地不敢打破两人的沉默陪伴。
直到某一天,袁绮消失了。
卓笠习惯性地看向身侧时,向来等待在地铁出站口的身影不见踪影,他站在平衡车边上,破天荒地看了二十分钟的夕阳,他想自己是在等待那片晚霞?满天绯红的晚霞没得震撼人心,一如平日下班,可他却不怎么开心。
接下来的几天,卓笠都会在地铁出站口等上一会儿,才踩上自己的平衡车,走过上下班走过无数遍的回家路。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卓笠不再等待,原本只是失落的面色变得沉郁,他不再看向远处的夕阳,眼神中满是哀伤,下班时间也变得准时。
袁绮离职休息一段时间后,父母开始催促她报名考公,袁绮知道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她想要抓紧最后的时间,追寻一把自由。她和父母保证去新疆旅游结束,就去参加公考培训班。
自从离职后,袁绮享受起了不用做规划的感觉,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只留下了出地铁站后愣神的卓笠。
等到袁绮从新疆回来,在同样的时间点等待卓笠出现在地铁口时,她看到了完整了日落月升,却没见到卓笠。
卓笠也消失在熟悉的地铁口,一连几天,袁绮都没能等到卓笠的身影。袁绮惋惜道:“看来我们是差点缘分,希望之后还有机会遇到你,我一定会和你好好认识一下。”
袁绮本以为自己从梦中福地游玩一圈回来,一定会豁然开朗,重新拥有拥抱世界的勇气,找到人生的方向。
可实际上,她的确玩得很开心,但她依旧迷茫,也并不想重回职场面对工作。但她马上就要走上一条千军万马踏过的阳关大道,按照父母的要求,袁绮物色好了几家培训机构,准备参加封闭培训。
就在没见到卓笠的这几天,袁绮改变了想法,她想让自己也能够像卓笠那样,兼顾工作和生活的美好,所以她用省钱的借口,放弃了参加全封闭的培训,选择自己复习,实质上是为了能给自己空出一部分可自由支配的时间。
袁绮又开始自己擅长的小把戏,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做他们觉得离经叛道的事,比如不好好考公,去参加失业人员技能培训。
袁绮在一众非常有前途的技术培训中选了烘焙,或许是她回想起每次和卓笠并肩同行时,总能闻到他手上纸袋里飘散而出的面包香气,又或许是喜欢揉面时释放压力、放空头脑的爽快,还喜欢看到努力和时间造就的成品时油然而生的成就感。
拿到培训合格证书的那一刻,袁绮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但她只高兴了一晚上,就得面对密密麻麻的公考题,顺带还得应付父母的关心。
烘焙培训之后,袁绮就不再借口去图书馆复习了,乖乖在家学习。她的父母觉得孩子一定是累得连出门都不愿意了,节省一切精力花在复习上。于是,他们开始关心袁绮的心理状态和人生大事,想要两手一起抓。
“绮绮,你复习这段时间闷不闷啊?要不要出去喝喝茶放松下?”袁绮的妈妈敲响袁绮的房门,打断了袁绮刚刚开始投入的学习状态。
本就无心学习的袁绮,挣扎了两秒钟,就开心地答应道:“好啊,妈妈我陪你去喝茶。”
袁绮妈妈却笑着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和我去喝茶,你吴阿姨有个外甥和你差不多大,也刚辞职,创业已经有了些起色,我们想着你们年轻人能聊得来,去见一见呗,我给你报销费用。”
正因为可以正大光明摆烂一天而高兴的袁绮,弄清了母亲的目的后,立马坐回原位,摆出一副刻苦努力的模样。
袁绮妈妈继续劝道,大有她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意思:“就见个面,出去吃点好吃的,出去逛逛,当放松心情了。”
袁绮知道自己如果一直坚持,应该不得清净,于是她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加上了相亲对象的微信。
最后在去与不去的情绪拉扯下,袁绮没办法认真复习下去,她决定快刀斩乱麻,主动给相亲对象发去了消息。
袁绮:【你好,因为不想浪费彼此的时间,所以我想先冒昧地问一下,你是自愿相亲的吗?】
着力点:【听起来你也不是自愿的?】
袁绮看到对方的回复后,心中松了口气,接着提议道:【是的,我是为了让父母不要太操心,才答应下来的,准备应付应付。我目前还不想谈恋爱,想先解决工作的问题,但仔细想了想这样对你不公平也不礼貌,所以还是想和你坦白。】
着力点:【谢谢你的坦诚,我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我个人并不想相亲。】
袁绮:【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假装见过面了,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着力点:【我没意见,战友。】
袁绮:【合作愉快,同志。】
一场让袁绮提前焦虑的相亲就这样被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对方的果断和默契,反倒让袁绮觉得他人还不错,是个挺有趣的朋友。
但袁绮不考虑谈恋爱的心也是真的,她无法想象自己的生活什么都不确定的情况下,如何去应对情感的风浪。
但她结束和相亲对象的商量后,脑海中竟浮现出平衡车上的金发身影。袁绮原本打算在原定相亲的时间找个自习室复习,现在她改变了主意,她想要去地铁口再看看,就当给自己放个风,回忆自己想要的生活,也许就会更有动力。
就这一刻,袁绮为自己的生活埋下了惊喜的烟花。
当袁绮偷偷摸摸骑着摩托到郊区的地铁口看夕阳时,她再次看到了消失许久的背影。
袁绮心中一喜,加速向前追上那抹金色。
平衡车上的人听到了摩托车的轰鸣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确认些什么,然后就站在路边没有继续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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