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巫玥眼神古怪地看了看那个连正反面都看不出来的木偶，“他真是个木人？”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在骗你么？”
“啧。”巫玥白眼一翻，显然是被顾无思给说中了。
“我算看出来了，这就是你们的态度。”顾无思冷笑，“那还有什么好谈的？”
“别急呀，她不信任你，我信任你呀。”叶盈盈赶紧上前调笑道，“本来就该我俩谈嘛。”
顾无思没说话，斜睨了眼叶盈盈，面色冷淡，全然没有先前那般恣意的微笑。
叶盈盈看在眼里，倒也不着急探究她为何这样，而是问起：“听说你也想杀了鬼算子？”
顾无思眉毛轻挑：“是又怎样？你觉得我会跟你合作？”
“合作又不是坏事，少伶兄不也想咱俩合作吗？”叶盈盈搬出少伶来游说，只见顾无思的神情肉眼明显有了松动。
于是叶盈盈继续道：“说来还没跟少伶兄打招呼呢，他……”
叶盈盈欲言又止，因为她突然发现，那个木人直到现在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叫人好生奇怪，它里面真的有魂吗？
正想着，木人身上的符箓滑落，紧接着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像是它在活动那不太灵活的手脚。
听到动静的顾无思长叹一口气，弯下腰拽住木人两条的手臂，将它从地上拎了起来。
这个木人做得相当简陋，除了必要的四肢及关节外，头部连张脸都没有。但它还是在站直的那一刻，缓缓朝叶盈盈等人的方向抬起一条胳膊，像是在打招呼。
可这画面太过诡异，一时让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顾无思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在一旁用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木人：“和你说过多少遍了，他们不会领情的。”
木人说不出话，只是倔强地保持着抬手的姿势。
叶盈盈晃过神来，试探性地朝他问道：“少伶兄？”
得到回应的木人这才慢慢放下手臂，然后又一动不动了。
它看起来太笨拙了，完全没法跟印象里那个灵动的少年连系起来。
叶盈盈忍不住吐槽：“这身体是鬼算子给他做的？那老东西手艺这么差了？”
“你这话有本事当着他面说，说给我听没用。”顾无思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阴郁。
她自己心里清楚，这具木偶不过是承载魂魄的容器，并不需要干别的事情，鬼算子的脾性，愿意在这具木偶上做出胳膊和腿就已经是极限了。
想到这，顾无思不自觉掐紧了自己的手臂。
“我倒是想当面质问他，所以这不是来找你合作了嘛。”叶盈盈又朝她抛出邀请，“怎么样？就当是为了少伶兄。”
顾无思瞥了她一眼，沉默不语，她身旁的木人也静静地待在那里。
两人看起来毫无交流，但顾无思的脸上却时不时有些变化，或轻微地蹙眉，或不悦地眯眼，似乎是在和某人谈话时给予回应。
叶盈盈看在眼里，不免怀疑这是否也是鬼算子的手笔。
就在等待顾无思考虑的片刻，天上忽地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不一会儿又将众人包裹进了灰白色的雪幕之中。
还没等到顾无思回答，叶盈盈担心大雪会再次遮蔽视线，让顾无思逃脱。
她想了想，干脆悄悄朝着顾无思挪动起步伐。要是她想逃，自己立马抓住她。
叶盈盈心想，却不料顾无思见她逼近，并未退步，反而松口道：“你想知道些什么？”
“嗯？”叶盈盈连怎么扑上去扣住顾无思的手都在脑子里演练好了，谁知这人突然又答应下来。
没等她回答，顾无思又道：“话先说在前头，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至于他们……”
她抬眼扫过云雁丘和巫玥，神情冷漠：“无可奉告。”
叶盈盈眨眨眼，她意思是，要单独谈？
“想好了就上来找我。”
顾无思留下这句话，转身便跳上了一旁的屋顶。
巫玥再也按捺不住心里的不爽，哼声蛐蛐道：“我还以为多神秘呢，搞半天就躲房顶上。”
也怪这地方太过昏暗，除了眼前那点点地方外，其他的一概看不太清。
“怎么？你是去还是不去？”巫玥问叶盈盈。
叶盈盈没多犹豫，干脆道：“去，当然要去。”
说罢，她朝云雁丘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担心。
云雁丘点头回应，目送叶盈盈一跃而起，消失在视野中。
屋顶是个不算宽敞的平台，叶盈盈刚上来便一眼看见了顾无思的身影，她正站在平台的一角，用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叶盈盈迎面对上她目光，迈步朝她走去，边走边问：“你当他的傀役多久了？”
“记不清了，不过肯定是在你死后。”
“在他手下做事很累吧，那老头是不是成天对你发牢骚？”
“那倒没有，不过是一会儿摔东西一会儿发神经，只有在要我找东西的时候才会清醒着吩咐两句。”
鬼算子性格孤僻，叶盈盈早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她没想到，顾无思口中的鬼算子，听起来比她认识的那个怪老头还要极端。
“你先前出现在枝县、秘海还有元城，都是在替他找东西？”
“不全是。”
“什么意思？”叶盈盈脚步一顿。
只见顾无思垂眸，用指尖撩起一缕发丝，卷在手里把玩：“一半是我在替他试验，一半是我自己在找东西。”
“试验？他想作甚？”
“他想看看，自己炼造的法器，一能控制多少人，二能将他们控制到什么程度。”
“法器？”叶盈盈疑惑地皱眉。
“就是薛菅手上那个铃铛。”顾无思解释说，“薛菅认识吧？枝县那个‘神医’。”
是他？叶盈盈回想起当时那个癫狂的声音，只不过枝县那会儿她双目失明，大部分时候都在客栈里，并没有参与多少，倒是云雁丘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但问不问都无所谓了，顾无思一五一十将枝县的事情告诉了她：“鬼算子炼出了一只铃铛，取名‘散魂铃’，说是摇一摇就能控制那些灵力稀薄的人为他所用。”
“只不过这新炼出来的法器，威力如何并无个定论，于是他让我找块地方，悄悄试验一下。”
“所以你就找到了枝县？”
“当然，枝县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修士会造访，拿来试验再适合不过了。”
“那薛菅又是怎么回事？”
“他啊。”顾无思吹开一片落在发丝上的雪花，“他就是刚好也在那地方研究他的活傀儡，被我撞上了。我一想，这么方便的家伙，不用白不用，就干脆把铃铛借给他，一举两得。”
好个一举两得，顾无思明知他是魔修还助纣为虐。叶盈盈神情逐渐严肃起来，眼前这个女人做事，显然并不在意正邪之分。
鬼算子虽谈不上多正派，但绝非魔修，他如今竟然会放纵手下做出这种事情。
顾无思没理会叶盈盈的脸色，自顾自接着说道：“好巧不巧，他手里头还有我一直在找的东西。”
“什么东西？”
“青冥真火。”顾无思说着，手上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她掀起眼皮，平静地望向叶盈盈。一双漆黑的瞳孔里，闪烁处阴冷的光芒。
顾无思那眼神像是蛰伏的蟒蛇死死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只不过叶盈盈并不打算做她的猎物，她狠狠瞪了回去，继续问：“这么说，你去秘海和元城也是为了青冥真火？”
“不。”顾无思扬了扬眉毛，“我去元城是为了取火，但去秘海，只是为了杀人。”
“杀人？”叶盈盈蓦地想起了林时有，“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太贪了，我不过是好玩帮了他一把，再让他替我留意下青冥真火的动向当做回报。谁知那家伙心高气傲，竟压着情报不说，妄图用这点消息来命令我做事。”
提起这事，顾无思不禁轻蔑地嗤笑：“不想想自己几斤几两，也配跟我谈条件？看不清自己的位置，就该死。”
叶盈盈不置可否，转而又问：“所以让‘秦芷箐’去找青冥真火的也是你？”
“是。”顾无思应下，“我给了她新生，她理当报恩啊~”
“那你为何没有杀她？”
“我为什么要杀她？”顾无思反问，“她多好玩儿啊，那亲手毁掉自己人生的滑稽样，怎么看都看不腻。”
“说起来，秦小姐后来怎样？是继续当齐家少夫人啊，还是被退婚领回家挨罚呀？”
叶盈盈的眼角不禁抽搐，嘴上冷笑道：“她哪个也没选，消失了。”
顾无思骤愣，唇角肆意的嘲笑瞬间收敛。她啧了一声，又恢复成先前的冷漠。
叶盈盈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继续问道：“你找青冥真火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杀掉他。”顾无思百无聊赖地回答，“可惜它认主，最关键的一层不在手里，到底是吸引不来。”
“青冥真火可以杀了他？”叶盈盈面露惊诧，她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个消息。
“你不知道？”
“我……”
见叶盈盈满脸迟疑，顾无思双眼一眯，抬手挡住了下半张脸，看向叶盈盈的目光添上几丝审视与玩味。
“我是在藏经阁知道的，你跟着他的时候没去过？”顾无思的语气愈发轻佻起来，似是明里暗里带了点讥讽。
藏经阁叶盈盈当然没少去，但她却丝毫想不起来其中有一本书里提到过青冥真火的事情。
她又看了看顾无思，发现对方扬起下巴，一脸的挑衅。
叶盈盈立即反应过来，目光一沉：“从哪儿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杀。”
随即她翻掌，手心里升起一团青蓝色的火焰，那火焰清晰地分出三层，内外幽蓝，中间白亮。三层火焰交织在一起，危险而迷人。
顾无思的目光被青冥真火所吸引，深邃的眼眸中隐隐翻腾着汹涌的**。
叶盈盈抬手，将火焰置于双目之间，让火焰正对着顾无思的面庞，语气坚定道：“告诉我，怎么杀了鬼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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