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空中大雪纷飞,就在叶盈盈和顾无思在屋顶谈话的同时,巫玥和云雁丘也在底下和木偶面面相觑。
对两人来说,木偶这个东西本身并不算多特别,但木偶里装着个灵魂这点却相当稀奇。
特别是他们都见过幻境里的少伶长什么样,现在再看到这具脸都没有的木人,心里难免觉得有些古怪。
巫玥更是后悔不已,少伶如今这路都走不明白的模样,哪里还能给她们带路啊?
早知道就不来了,巫玥心想。她又扭头看了看云雁丘,他一言不发的样子,看起来除了有副皮囊外跟木人也没什么区别。
叶盈盈也不知道要和顾无思谈到什么时候,干等着也太折磨了。
巫玥烦躁地撇了撇嘴,却听到云雁丘突然开口道:“关于詹衍,你还知道些什么?”
巫玥抬眼,瞥向云雁丘,不明白他此问的用意。
“你身为族里的大巫女,应当能接触到巫族的史籍,越黎和巫族,有什么联系?”
“什么大巫女,我早被驱逐出谷了。”巫玥笑着调侃道,“无名无籍之人可不配知晓巫族的秘辛。”
“你也不清楚?”
“不,还是知道些东西。”巫玥双手叉腰,从容道,“我看过谷里的罪人壁,上面说数千年前有一个人,因妄图知命改命而被放逐。”
“那人的名字是巫衍。”
云雁丘微怔:“你的意思是,詹衍就是那个巫衍?”
“或许吧。”巫玥面色平静,“他被逐出巫人谷,来到越黎,凭借卜算之术问鼎国师之位,将自己当成神明……”
“不过,若真因为知命改命被逐,那他有件逃避命劫的法器就不是空穴来风了。”这对巫玥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若是真有,又岂会身陨后将此处化作秘境?”云雁丘反问道,“巫玥,虽然是出于交易随你前来,但老实说,我并不看好这件事。”
巫玥沉默片刻,还是固执道:“是真是假,找了才知道。”
见她意志坚定,云雁丘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他阖眼,感慨道:“巫族把你赶出来不是没有道理。”
“你什么意思?”
“夸你。”
屋顶,叶盈盈和顾无思还在僵持着,在叶盈盈问出那个问题后,顾无思显然并不想简简单单就回答她。
她面色愈冷,再度审视起叶盈盈:“在你眼里,鬼算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鬼算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叶盈盈心里一时沉重起来,她何尝没有在心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她从记事起就跟在鬼算子身边,那人随手炼制的上品丹药她能拿去当零食吃,长大以后在外面遇到什么困难,只要回去问他一嘴便能得个解法。
叶盈盈一直认为,鬼算子对她有恩,这让她怎么能讨厌得了鬼算子?——至少过去她从未怀疑过这点。
所以在被鬼算子动手杀死的那一刻,比起愤恨,她更多的是困惑。而借尸还魂后,她想起鬼算子,最先涌上心头的情绪还是不解:既然要她死,又为何让她活下去?
越是不解,越是折磨。最后迷茫化作怒火,驱使她一步步走到现在。
若不是云雁丘,她肯定会选择和鬼算子同归于尽。
良久,叶盈盈给出了答案:“他待我不薄,有些事情,我必须亲自站到他面前,要个答案,再送他上路。”
这话在顾无思听来实在是模棱两可,她眼底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继续逼问:“如今他修为已至返虚,离登仙只差一步之遥。就算是楼下那个,也差了他至少两个境界。你拿什么跟他斗?”
见叶盈盈神色如常,顾无思眉毛轻挑,又补充道:“更何况他从不离开迷嗔山,你是想冲到人家大本营,在他的地盘上跟返虚境界的强者硬碰硬吗?”
“硬碰硬自然是下下策。”叶盈盈也知道,化神期的强者出手便是天雷地火,她正面对上那是白白送死。
所以比起直接闯进鬼算子的大本营,她希望采用更加隐秘迂回的方式:“我俩都想他死,你不妨直白告诉我怎么用青冥真火杀了他,到时候我来动手,你也不用冒这个险不是?”
“我可还没想跟你合作。”顾无思无情地反驳道,提起鬼算子,她满是怨恨,“他于你或许有恩,但他于我十分简单,就是仇人。”
“方才你说要找他讨个答案,谁知道你听了他的说辞后还肯不肯杀他?”
“更何况,他早就疯了。你是想跟那老疯子讲道理吗?”顾无思不屑地嗤笑。
他疯了?叶盈盈紧蹙起眉头,那鬼算子杀了自己,也是因为发疯吗?
“他怎么疯的?你都看到了什么?”
“无可奉告。”顾无思失去了耐心,朝叶盈盈摆了摆手,示意她离开。
“等等……”
叶盈盈还想说几句,但顾无思哪会给她机会?突然间狂风大作,搅动着漫天的雪花遮住视线,只见顾无思顶着胡乱纷飞的大雪,欲要逃走。
“顾无思!”
叶盈盈急切地大吼,眼看着顾无思就要逃跑,叶盈盈一咬牙,猛地向前冲去,可还是扑了个空。
她去哪儿了?!叶盈盈张皇地望向四周,奈何这风雪迫使她不得不收紧双臂护住面部。
下一刻,一个高大的身影将她拥入怀里,沉着的声音登时响起:“先避雪。”
云雁丘搂着她一跃而下,两人进入定寒灯的光照里,眼前才又清晰起来。
“人跑了?”巫玥问叶盈盈。
叶盈盈沉默地点点头。
“我就知道。”巫玥冷哼一声,“那家伙哪儿会轻易跟我们合作?刚刚雪一变大,那木偶也消失了。”
叶盈盈望向一旁原本站着木人的空地,神情复杂。
“人没事就好。”云雁丘安慰道,替她扫了扫头发上的碎雪。
巫玥望着天上的雪幕,又问:“现在怎么说?马上出发还是等雪小点再走?”
巫玥当然是想立刻就走的,顾无思一消失,指不定就先一步去找詹衍留下的法器了。可她们这边还有个迟迟未醒的赵逾霄,抛下他一个人在这里肯定不妥,但带着他走,谁来背又是个问题。
她目光略带谴责地看向云雁丘,好像在说,你弄晕的,你得负责。
云雁丘感受到她的视线,垂眸看了看还在昏迷中的赵逾霄,沉吟道:“等他醒来吧。”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巫玥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恶狠狠道:“要是被顾无思先拿到了法器,就算杀了她也得抢回来。”
云雁丘没回答,只是低头,默默地看着赵逾霄。他那一下并不重,按理说不该睡这么久,若是赵逾霄自己不想醒来呢?
——赵逾霄做了个梦,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参加完群英会不久的那时候。
他路过一处走廊,听见一墙之隔的对面有人在议论他。
“凌云盟那小少主,在群英会最后一场比试上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姑娘。”
“是真的啊?我都没去看,不都说他是这一届的翘楚么?”
“他什么身份?生下来就是众星捧月,周围人可不都爱吹捧嘛。”
“所以到头来,只是个绣花枕头?”
“哎,也不能这么说,那姑娘听说实力也不弱,最后跟小少主打得有来有回的。”
“一个没落世家出来的丫头,再厉害能厉害到哪里去?我看啊,就是那小少主自己没本事,只能靠着他爹在后面打点。”
“啧啧,他爹也不容易,一路打点到最后可要费不少银两啊。结果当儿子的还不争气,输给一个无名小卒。”
“诶,现在可不是无名小卒啦,据说群英会一结束,齐家就上门提亲了,这以后可就是齐家的少夫人了!”
“哟呵,这还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你们别说,那女的倒是聪明,凌云盟一通打点肯定也找过她,可人家就不要。嘿!还知道赢和输哪个来钱更多。”
“你当人家傻啊?嫁进齐家,那可是泼天的富贵,这一比起来,他凌云盟收买人心的那点银子哪儿够看的呀?”
“说的是,说的是哈哈哈哈!”
自从在群英会上输给秦芷箐后,赵逾霄耳边的明嘲暗讽就从没断过。
他自知群英会那一战确实是他疏忽大意,学艺不精,所以并不把这些话放在心上。他也明白,即便让他回到那时再比一次,他照样赢不了秦芷箐。
秦芷箐的招式凌厉果断,丝毫不拖泥带水,招招将他往死路里逼。而他在场上总是瞻前顾后,哪怕对方漏出些破绽,自己也会再三犹豫。
他原以为,之所以会这样,是他过去只在凌云盟里和别人对练,没经历过复杂多变的实战。
可后来他出去历练了许久,出剑仍旧无法做到干脆利落。
“赵逾霄,你太容易轻信别人,总觉得天下皆良善,于是便心怀恻隐,摇摆不定。”云前辈曾经这样说过他。
“若是有天,你发现自己被人利用,助纣为虐,你当如何?”
我当如何?赵逾霄没细想过这个问题,魔修横行的时代离他太远,他生长的环境和平而安宁,他也自然而然觉得周围都是好人。
即便是那些出言讥讽他的家伙,他也觉得对方本性不坏,只是不知实情,所以从不计较。
他回答不上来云雁丘的问题,于是对方又问:“你为何而执剑?”
这个他知道:“为了斩尽天下妖邪!”
“但剑不只是用来斩妖邪,更是用来杀恶鬼。”云雁丘神情严肃。
“前辈,妖邪和恶鬼有区别吗?”
“妖邪出没于山林,而恶鬼隐匿在人间。”
“赵逾霄,若你有一日遇上恶鬼,不要犹豫,斩尽杀绝。”
听到这话,赵逾霄骤然惊醒,看见三双眼睛正齐刷刷地盯着自己。
“终于知道醒了?”巫玥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赵逾霄,语气不悦。
“额,我睡了多久?”
“不久,也就是让叶盈盈和顾无思聊了半天,最后让人家逃走了这么久。”
嘶……听着就是在怪他啊。赵逾霄只好讪笑着从地上站起:“不好意思啊。”
“没事,反正也不急这儿一时半会儿了。”巫玥冷哼一声,目光瞥向别处。
赵逾霄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当他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笑眯眯跟他打招呼的掌柜时,便顿悟了——他们又进了幻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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