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第四天上午十点左右，季清和被电话铃声吵醒了。
她闭着眼接了电话问:“谁？”
“是我呀，失忆啦？”
赵星繁高昂欢快的声调如清晨照到身上的第一缕阳光，让人倍感暖心。
她清醒过来，应道:“我刚睡醒。”
“真的假的？你竟然刚醒。”
她拉高被子，把自己捂住，低声嗯了一声。
“好难得！你今天有空嘛，出来陪我玩。”
“好，什么时候？”
“中午吧，我去学校找你顺便一起吃饭。”
她答应了，起床收拾床铺，陪猫玩了一会，掐点回到学校。
她们在大学城的一家江湖菜馆碰面吃饭，周遭闹哄哄的，瓷勺碰壁哐当乱响，密集含糊的谈笑声像是一张硕大的渔网，笼罩住人群。
赵星繁吃了两口饭便忍不住问:“你们最近有没有联系呀？”
她犹疑少许，声若蚊音:“没有。”
赵星繁表示理解，因为她和萧岁看起来就不是热衷虚拟网络世界的人，否则不至于互有联系方式多年，擦不出一丝火花。
“你还是得主动点嘛，时不时找她聊聊天，”赵星繁念叨道，“起码混个脸熟。”
季清和乖乖应好，又说:“我不知道该聊什么。”
赵星繁仔细回想她与萧岁的日常聊天记录，发现萧岁属于追求效率的那类人，回复的句子精炼简短，语气客气礼貌，天然存在距离感，确实不适合网恋。
她托腮端详季清和这张白净的脸，发觉这人和萧岁半斤八两。想起之前看到的她们的聊天记录，她既觉得好笑，又深感无奈。
她努力思索片刻，说:“她养了一只猫，蛮可爱的。”
“她喜欢猫？”
“应该算喜欢吧，猫虽然是我姐送她的生日礼物，但她如果不喜欢就不会要的。但是听我姐说，她不喜欢粘人的宠物，所以从来不允许猫进她房间，奇怪吧？”她继续思考，眼前一亮，“她还喜欢健身，而且很擅长网球和排球，还有冲浪，她们大学时经常去海边玩。”
她点了点脸侧，微微叹气:“不过自从进医院工作后，她好像就没什么爱好了，每天不是加班就是值班，好忙哦。”
她瞅了季清和一眼，暗暗怂恿:“要不你挑她出门诊的时候去挂个号？”
季清和哑然失笑，她去挂萧岁的门诊看心脏，只怕到时候心动信号会被判断成心律失常。
赵星繁嘿嘿一笑，反应过来，她这主意不太靠谱。她转而谈起明天的安排，得意洋洋道:“我给你们订了一间房，有两张床，到时候你找个机会，比如坐床边喝喝水，弄湿床单，然后问她能不能一起睡一晚。她肯定会答应你，你再稍微勾引勾引她，那不就成了嘛。”
季清和虚心求教:“怎么勾引？”
“穿少点，说话温柔点。”赵星繁恨铁不成钢地问，“之前发给你的片你是不是都不看？”
“我看了，没看完。”
赵星繁环顾左右，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问:“你到底会不会做呀？”
季清和哽住，她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因为跟萧岁约的时候，十次有九点九次由萧岁主导，她每次只用负责躺好配合，结束了温存一会就睡了，来不及详细复盘。
赵星繁似是想到什么，自信道:“等下我们去逛街，我给你买衣服，就当中秋礼物了。”
“你呢，想要什么礼物？”
“我想要你们赶快在一起。萧姐姐可抢手了，不出柜也能吸引一堆女生追她，我们得抓紧时间，楼台近水先得月！”
“近水楼台。”
赵星繁憨憨一笑:“对，就是这意思。”
一整个下午，赵星繁挽着季清和的手逛遍了静海市最繁华的商圈，从一线品牌的成衣店到独立设计师的个人品牌店，季清和前后试了二十来套衣服和数十双鞋子。
最后，赵星繁选了一条粉色灰调的挂脖短裙以及一双浅粉色绑带高跟鞋。因为出游安排是三天两晚，赵星繁还特意给她挑了两件睡觉时穿的。
其中一件穿在模特身上，胸前的交叉绑带露了一半的胸，下边两层白色薄纱的设计更是聊胜于无。
她迟疑道:“这能穿吗？”
“挺好看的呀。”
“可是这是内衣店……”
店员在一旁微笑道:“感兴趣可以试穿哦。”
赵星繁指了下模特身上的睡裙，店员取出同款递上:“您的眼光真好，这款是我们店里卖得最好的款式，库存已经不多了。”
季清和不敢拿，赵星繁抓起睡裙半推半哄道:“试试嘛，你自己看合不合适，不用穿出来。”
“万一萧姐姐好这口呢。”赵星繁对她眨了眨眼，轻声哄她。
她被推着走了两步，接过了说是睡裙实际情趣的裙子。试衣间里有面等身镜，她小心翼翼换上后，抱着手臂与镜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镜子里的人安静内敛，与她对视一眼后立即垂低视线，盯着那截细长的小腿。室内的空调开得足，她刚穿上一会，冷意已经爬满裸.露的肌肤。她搓了搓胳膊上起的小疙瘩，捡起脱下的短袖长裤准备换回来时，裤兜里的手机露出了边角。
她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发给萧岁，并打字问:你喜欢吗？
萧岁那头悄然无声。
她心里一阵忐忑。在她们数次的亲密接触过程中，萧岁始终耐心温柔，与粗暴、低俗等字眼毫不沾边，不像是会对这类着装感兴趣的人。
她换下睡裙，推门出去，赵星繁正和店员聊得笑不拢嘴。
“合适嘛？”赵星繁过来问。
“合适。”
于是赵星繁把她之前试的另一条款式普通的睡裙一并买了单。
六点左右，赵星繁接了个电话，全程喜笑颜开。挂掉电话，她说道:“阿辞今晚回来，你和我一起回家吃饭呗。”
“她之前不在家吗？”
“是呀，前天去三亚录节目了，刚刚出机场。”
“那算了，你们过二人世界，明天再见。”
“好嘛，回来我们三个再聚，行不？”
“可以。”
她们走到路边，等司机时，赵星繁又问:“你晚上打算吃什么？我知道这里有家好吃的湘菜馆，它家可以外送，我给你点到学校吧？”
季清和几不可闻地笑了一下:“不用，我会自己买吃的。”
赵星繁跟着笑:“你要好好吃饭才行。”
“我会的。”
“说起来，萧姐姐做饭也很好吃，不过好像只喜欢给女朋友做，其他时候很少下厨。要是以后你们能在一起，我就不用担心你了。”
“她……”季清和欲言又止，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照赵星繁的意思，前天萧岁亲自下厨岂不是代表了她待遇特殊。但她没敢问出口，提了这茬免不了要交待萧岁邀请她留宿的事，可萧岁的想法，她猜不准，不敢贸然惊动好友。
送走赵星繁，她听导航的话去找最近的地铁出入口。进站乘车途中，微信弹出新消息，她顺手点开查看，是萧岁的回复:好看。去哪了？
她如实交代道:时代中心。
萧岁:我下班了，要不要我过去接你？
她回了个好字，转身走向最近的出站口，回到地面等待。
时代中心与附医距离车程三十分钟左右，她坐在马路边的石墩子上，看着车来车往。
暮色渐深，路灯被瞬间点亮。
萧岁从商场地下停车场停车出来，依靠一个模糊的定位转悠到地铁口附近，正准备打电话，一转头就发现了坐在石墩子上的背影。
现代人无聊多半会低头玩手机，而她只是端正地坐着，像是观察记录员，专注地望着眼前的一切，与这个世界似乎格格不入又怡然自得。
萧岁放轻脚步，走到她身旁，与她望向同一个方向，映入眼帘的是马路对面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
许是在庞然巨物面前她们都太渺小，萧岁隐约能够体会到她凝望这个世界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呼啸而过的汽车带起一阵阵风，吹散了季清和额前的碎发，她抬手整理，忽然警觉回头，冷静严肃的眼神在触及萧岁的脸后迅速变得平和。
她站起来，将碎发别至耳后，面对萧岁，嘴唇轻抿，嘴角向上勾出细微的弧度:“我和星繁一起来的，封辞回来了，你问我那会她刚离开回家吃饭。”
“她没有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她说了，我没去。”
“不去也好，她们两个在家爱吃减脂餐。”
萧岁伸手要帮她拎东西，她将轻的袋子交过去。
“想吃什么？这边基本是连锁的餐饮品牌，有烤肉，川菜，日料之类的。”
“星繁说这里有家湘菜馆还不错。”
“三园吗？”
“我忘记问了。”
萧岁换了个方向走:“应该是这个，我们之前来过。”
“之前是什么时候？”季清和越发贴近她，肩与肩的距离缩短至两三厘米左右。
“她刚毕业回国那会，我帮她搬东西，她当时在这边租了间公寓暂住，搬完她请客，我们去那吃了顿饭。”
“你感觉好吃吗？”
“还可以，这里的三园是总部，品控比分店好。”
季清和碰到她的手背，试探性牵住。她握紧了，反应自然。
季清和接着说:“我也请你吃饭。”
萧岁注意到她隐约翘起的唇角，跟着笑了笑:“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她顿了一下，“我们逛了一下午，试了很多衣服，聊了一些让人开心的事。”
提及衣服，萧岁眼前闪过手机里的照片，甚至没敢多想，心跳仍不可避免地加急。
不久前，她正常下班往外走，习惯性打开手机处理未回复的消息。
一开始她就注意到了那句“你喜欢吗”，但她习惯先查阅别人的消息，最后才点开与季清和的聊天界面。
小图弹出刹那，她第一反应是季清和被盗号了，缺乏准备地放大图片看清细节后，刚放松下来的大脑忽然紧绷，无法继续下一步思考。
本身平淡无奇的问句因图片主人那线条清晰柔美的身体而变得极具挑逗意味。她匆匆删掉后台应用，冷静下来才敢避重就轻地回复季清和的问话。
她努力忽视对季清和的遐想，将话题引到别处，刻意回避了涉及“衣服”二字的聊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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